封胥早听见了动静声,余光也瞟见了她,闻言把跟前的地图收好,腾出手来接了过去,看着碗里豆花的颜色,泛着淡淡的青色,瞧起来很有食欲,纳闷她饭做不好,豆腐倒是拿手,问道:“你家是做豆腐的?”
这话他要是以‘将军’的身份问,说不定会遭她一顿暗骂,连她家里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还与她成了亲,但他如今是参军,还是个出身可怜之人,姜云冉一张脸和颜悦色,声音也柔和,耐心地道:“嗯,我姜家便是做豆腐起家,小时候家里也穷,三顿都吃不上啊。”
这话多少有些夸张,家里有一门手艺在,一日三餐还是没问题,且她出生时,家里已有了起色,哪里出过什么苦。
她故意卖惨,把自己也说得可怜,一半是同情,一半是想与他亲近,出身相似更容易放松警惕,说出心里话。
这一招挺有用,封胥果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无心于这门亲事,对姜家不太了解,但多少也听说了一些,知道是个富商,疑惑道:“姜家之前穷成这样?”
姜云冉点头,“要不怎么会攀上封家呢。”要想对方交心,首先得自己交底,让他知道她姜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她慢慢地道:“姜家世代为商,到了父亲那一辈运气好,遇上了顺景帝,放宽了科考资格,我父亲中了年举人,赐九品官,姜家三代内总算出了第一个官。”
见他听得仔细,并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姜云冉接着道:“但姜家的气运,也就到此为止了,顺景帝在青州驾崩,赵帝上位,姜家没有背景,又是前朝皇帝提拔起来的人,加之父亲又是个倔脾气,万事良心为先,官途算是到了头,他不‘努力’,姜家人着急,尤其是看着比父亲还要晚起步的人,个个都站在了头顶上,只能想发设法替自己寻出路,我便成了最捷径的途径,中途他们见我似乎不是那块料,也曾放弃过,谁知道这泼天的富贵当真就落到了我头上。。。。。。”
“原本就不是该我享受的东西,如今还回去,我并无遗憾,我喜欢书生,喜欢能陪我诗情画意,花前月下的英俊郎君,若非这一桩婚姻束缚,我也能依着自己的喜好去寻,参军同我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真假,但我宁愿都是真的,抛开道德不说,我对参军确实是一见钟情,参军放心,只要将军和封家的人不为难咱们,姜家的人都会喜欢你。。。。。。”
尽管知道她是个以貌取人的小娘子,这些话听进心里。还是很舒服。如他之前想得那样,比起自己与她的婚姻束缚,他似乎更在意她对他这个‘小三’,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承认了是一见钟情,又交代了家底,打算带他去见姜家人了,已算是诚意满满,咽了喉咙里的豆花汤,封胥也摆出了一副柔情样,“姜姑娘放心,我不会辜负你。”
姜云冉实则心头仍有怀疑,但见其目光澄明,不像是在开玩笑,暗自纳闷,他当真看上了自己?
看上她什么?
才,貌?她自然是没有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见他拿起了木几上的竹筷,挑了一块豆花入口,品尝完,笑着给了一个高评价,“豆腐好吃。”
姜云冉恍然回过神来,还真是这豆腐的功劳。
果真有救赎一说。
她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得来全不费工夫。
姜云冉已对他的话信了九分了,免不得有些兴奋,身子也凑近了些,体贴地道:“参军喜欢就多吃些,以后我天天给参军做,让参军日日都能吃到豆腐。”
封胥眸子下敛,对上她一双亮堂堂的目光,想起之前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彼‘豆腐’非此‘豆腐’,顺着她适才那句话一想,问题可就歪多了,忙敛了目光,轻咳了一声,“你不吃?”
“吃。”她也饿了,姜云冉给自己盛了一碗,陪着他一道跪坐在木几前,姜家吃饭没那么多讲究,遇上好吃的只往对方的碗里夹,也不会顾忌自己的筷子会不会脏,在家时她喜欢把菜梗挑给娘,今儿她挑给了菩萨重新赐给她的男人,“菜梗好吃,参军尝尝。”
雪雾天气,天气说黑就黑,屋内早就燃了灯,封胥看了一眼她夹过来的菜梗,挑起来放入口中,清爽可口,又抿了一口碗里的豆花汤,一股清甜缓缓地流入肺腑,五脏都跟着缓和了起来,神色放松,从入战场,他在外过了不下十个除夕,还是头一回体会到了家常的味道。
母亲常常同他说,“娶了妻才知道什么是家,有了家才有归属,你一个人在外,忙起来还好,可人总有闲下来的时候,等你一人独处之时,方才知道四壁冰凉。”
之前不理解,如今忽然有了几分感悟,要是今日没了这个人在跟前,确实有些冷清。
晚饭一罐子豆腐便解决了。
吃饱了,罐子也见底了,姜云冉把碗捡走,空罐子送回火房,回来后见封胥已洗漱好,继续坐在了榻上,翻起了地图。
姜云冉没去打扰他,悄悄地走过去,有了今日他那话,已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手肘撑在木几上,双手又托着下巴,偷偷地窥着,暗道人与人比起来,当真是有差距的。
他要是有个好家世,就凭这张脸,这身高贵的气势,干起正事来专心神态,哪里还有封胥什么事,多半他就是将军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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