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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2页)

若论印象深,首推都江堰。那一天清晨,雨过天晴,祖父、祖母带领哥哥和我,乘祖父的专车离开成都,前往灌县,说是去看一个水利工程。水利对我并不陌生:出家门向右过街就是大片稻田,水渠纵横;向左走不多远就是府南河。而今天要去看的水利工程是什么样子?

路途中的一个小插曲更增加了此行观水的兴味。在沿一条河行驶的时候,不知道是路坏了还是河水上涨把路淹了,司机李成国看看水不深,向祖父说要把车开到水里去行一段。“走嘛。”祖父相信司机的判断和技术。有这话,司机一脚油门就把车开到水里。顿时,车窗两侧水花飞溅,车子如若行舟。司机如此行路看来是很有经验的,车子既未熄火,也未淤陷,旋即脱身上路,奔驰而去。

至今留在我脑海中的都江堰是从山上俯瞰的景象。两江分势,静静流向辽阔的川西平原。我感受到开阔,但不是震撼。我想到了重庆。那里山夹着江,常常会听到奔腾的涛声。这里却是那么的谧静。

祖父站在山上,远望良久。(那神情,在多年以后的北京十三陵水库边上我也看到过。)这天,他给我们讲了两千多年前李冰修建都江堰的故事,又讲了大禹治水的传说。那一次以及之后,我不止一次听到祖父讲都江堰时感叹它的伟大。

祖父不仅因都江堰的伟大而感慨,也因都江堰出在四川而自豪。他曾经讲过:

“川康人创造的性能,很早就在物质与精神两方面表现出来。秦朝李冰父子在成都平原兴建伟大的水利工程:筑都江堰,凿离堆,分岷江(亦称外江)水入内江,使正流得免水患,而内江亦得借以灌溉,于是内外二江,俱蒙其利,素多水患的成都平原,一变而成年年丰登的沃壤。最奇特的,这种擘划成功于二千年前的水利制度,其所定规模,流传至今,不致改变。民国初年德国著名地理学家李希霍芬,来川参观都江堰水利之后,赞不绝口,认为是世界上第一优良的人工灌溉。”

水利,在中国的社会治理和建设者心中,有挥之不去的情结。出生在川西平原,受都江堰的滋育长大的祖父,怕也不能免去这一情结吧。当他执政西康得到建设机会的时候,在建设规划中也想到了水的利用,要使“从前看不出水利的西康,”有“灌溉工程”。他也确实这样去做了。比如,他在1942年下半年讲到西康经济建设时曾谈到水利方面的建设情况:

“在本年上季已完成雅安青衣渠灌溉工程。现时测量竣事者,还有西昌安宁灌溉区、始阳坝灌溉区、天全坝灌溉区,或正在设计、或设计业已完成,短期内当可设法兴工。现时正在兴工者有雅安周公渠灌溉工程,将来第一期工程完竣,计有受益农田六千市亩,年可增益二百五十九万七千元。”

这些信息,仅从他当年的讲话中得来。当时那些“完成的”、“正在兴建的”以及“可设法兴工的”灌溉工程的实际建设状况如何,今天是否还有遗迹,我全无考察,也就不得而知了。

近年从中央电视台拍摄的《走近西康》中得知,康定的水电厂也是在那一时期中颇费周折建成的。当时从美国买进了最先进的发电机,准备先运到越南的河内再运到中国,不料太平洋战争爆发,河内被日本占领,此路不通。又拟通过缅甸的仰光,还是不行。最后改道大西洋,过地中海,运到印度的加尔各答,再通过美军飞虎队空运到昆明,分拆包装后汽车拉、马驮、人扛,历尽千辛万苦才到达康定。用心不可谓不切。那个电厂现在似乎还存在。

携游(2)

那些水利灌溉工程和水电厂都是为使西康“由穷而富”所为。一般而言,这些工程对当地的农业和工业应该是有促进作用的。但今天我们又多了一个更为广泛的生态视角。从更大的生态角度来看,它们的作用如何,以我的知识储备是不敢做推论的。多年来跑了一些地方,耳闻目睹了不少水利建设,其后果并非都如都江堰那样使经济与生态得以完美结合。在河北调查的时候看到许多河流都被治理得干涸了,地下水位年年下降,以致机井越打越深才能取到水;在山东调查时看到我们从小就吟诵的“天上来”的“黄河之水”竟然断流了;回到当年插队的雁北地区山阴县,得知著名的桑干河已多年无水……建设者的水利情结和努力,在此处得到收获的同时在彼处不一定能结出好果实啊。

想到这些,不由得感叹都江堰的伟大!

近年得知,都江堰附近又建造了水库工程,这一工程对都江堰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引起了许多学者的关注。有不少学者,包括社会学界的周孝政、李强等,都持反对态度。当然,新的水利工程也是得到一批专家论证过的。但愿他们在论证时充分考虑了水库工程对都江堰的影响,考虑了都江堰在经济与生态关系上的象征意义。

祖父、祖母带我们去武侯祠和望江楼,主要的活动是行走于林间。两个老人走累了,在椅子上歇息时,便放哥哥和我到林子里去跑。到北京后,若问我对那两个公园的第一印象,我脱口说出的一定是武侯祠的古柏和望江楼的青竹。如果用今天所谓文化游的眼光来回顾,那么在武侯祠里祖父、祖母间或向我们提及三国人物,应该是内容之一。像许多四川人一样,祖父熟悉三国故事,也从三国人物的作为中得到过启发――比如,他当年在西康处理民族关系问题时就想到了诸葛亮:“诸葛亮南征,首先定下一个原则,是‘俱服其心足矣’!后来七擒孟获而不杀,确有他的见地。” 不过,直到“*”中我才知道,祖父虽然勤于阅读,但是在这场运动到来之前的几十年中,他从没有读过《三国演义》及其他小说。几部中国古典文学名著,都是在“*”中消闲读的。其实,我已经记不起来,我小时候的三国知识,哪些是从祖父、祖母那里听来,哪些是从其他人那里知晓,哪些是自己从小人书上读到的。三国故事,实在已经成为四川许多地方的“地方性知识”,“有文化的”和“没文化的”人,讲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2007年,我和妻子、女儿到成都旅游,经刚刚到成都来过的朋友介绍,住到了武侯祠对面的“梦之旅”旅社。晚上,到武侯祠旁边的“锦里”吃小吃,在武侯祠外的街上散步。我和女儿聊起小时候与祖父、祖母在这里游园的情景,讲到1949年祖父发动起义时武侯祠的特殊作用,讲到我的父亲即她的祖父在这一带的一些经历。夜幕中,我突然感到脚下这片地方对我们这个家庭有着一些不寻常的意义。

武侯祠,是祖父1949年12月9日和邓锡侯、潘文华将军在彭县联名发出起义通电以后,成都之战的首当其冲之地。

12月7日,祖父和邓锡侯将军潜出成都,脱离虎口,赶到有邓部驻军的崇义桥后,即部署部下按起义计划准备行动。当时,武侯祠驻有祖父的部队,祖父指示该部严加戒备,准备战斗。根据祖父的回忆,在准备起义计划部署西康阻击战时,原来给这个部队规定的任务是:掩护地下工作人员和与*通讯的无线电台;保护华西坝的广播电台和四川、华西两大学;可能时抢救被特务拘禁的革命同志;根据情况发展配合友军作战。12月初,随着解放军迫近,成都的特务活动日益猖獗,有的*党员、*人士和祖父所部在成都城内的工作人员转移到武侯祠及其附近,在城外继续活动。武侯祠一时成为军事、*的一个据点。祖父等人通电起义后,这里因在成都郊区首先面临军事压力。聚集在这里的*党员、*人士有序撤离了。部队是撤,还是不撤?祖父认为这里是钉在敌人身上的一颗钉子,多守一天,就能够多牵制敌人一天,为迎接解放军的到来就多一天主动,因此指示该部坚守。12月13日,胡宗南部以三倍兵力,附以大炮坦克,向驻武侯祠驻军发动进攻。经过激战,终因寡不敌众,阵地被突破,祖父部下守军大部分官兵牺牲。

携游(3)

想到这里,不禁黯然。

武侯祠附近当年有一所建国中学,是祖父出资创办的。1948年底到成都解放这一年多的时间中,父亲根据*地下党的指示,担任该校的校长。我到成都后,曾试图打听到建国中学的旧址,但时间仓促,未能得到结果。

当时代表*地下党要求父亲出任建国中学校长的,是父亲在华西大学的同学和好友胡立民。我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到成都开会时,遵父亲嘱咐曾去看望过他。他比父亲年长,我们称他“胡伯伯”。胡伯伯在1957年“反右”运动中被错划成“右派”,直到“*”结束后才彻底*。后来,他来北京时到父亲家里住过。胡伯伯于1993年去世。父亲写了一篇小文“送信”,记述了他和胡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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