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宝的哥哥呢?”
“没走出来,但也挺开心的,”商陆吁了口烟,“在太平洋上遇到风暴,整个摄制组都在求爷爷告奶奶,明宝的哥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心里的那个人知道了他的死讯,会是什么表情?”
柯屿一愣,一股骇人的惊痛从心脏深处抽出,像抽出了他这个人的骨头和筋,一行眼泪直愣愣地从右眼眶滑下,商陆垂目看他,目光温柔,语气很无奈:“他还活着。”
柯屿说:“我知道,”他很快地抹掉,“明宝哥哥的两年,就是这样开心的?”
“收了一个好苗子,心情也还可以。”
说的是纪允。
“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没有他这么幸运。”
商陆笑了笑:“你要是真的会这么想,这么比较,你就成为不了今天的你。”
“还是会羡慕。”
“羡慕什么?羡慕他对谢淼淼求而不得,一个喜欢老男人,一个喜欢大姐姐?”
柯屿委婉地抗议:“淼淼喜欢我的时候,我还算不上老。”
“现在也不老。”商陆掸了掸烟灰,“你在我这里始终是二十九,现在我们同龄了。”
心跳猝不及防地便漏跳了一拍,柯屿心动得一时之间找不出话。
“不知道明宝的哥哥有没有决定原谅心里那个人。”
“不知道。”
柯屿的情绪好像被玩弄,从死亡的心惊跳到无声的心动,又从心动跌至到了谷底,“……不知道亲什么亲。”他含糊地抗议。
商陆听得一清二楚,无奈地瞥他一眼,夹着烟的手指在柯屿额上点了点:“不知道原不原谅,但知道看到他心里心动。”
柯屿今晚像个人工智障,提问得都又直接又杠:“怎么心动?”
“看到他难过心里也会不争气地跟着难过,看到他伤心也想去立刻就跟他重归于好,但是情绪归情绪,理智归理智,明宝的哥哥承受不了第二次了,所以这一次他不是那么勇敢。”
第三次走这短短几百米了,这一次更快,感觉只是咫尺的距离,便已经到了那个有红绿灯的斑马线路口。
柯屿问,嗓音不自觉地低,“你酒店订在哪里?”
商陆一手勾着西服,一手夹着烟:“没订。”
“没、”柯屿仰面看他:“没订?”
商陆勾了勾唇,眼底晦暗深沉地锁住他:“没订。”
“你刚才说——”柯屿蓦然懂了,尾音吞下,他仓促地扭过头,看着红绿灯上的秒数,揣在裤兜里的手攥紧,但掌心那么潮,潮得他又根本攥不紧。
“那你睡哪儿?”
“现在找酒店也来得及,”商陆淡漠地说,眼神松了,在飘渺的烟雾里淡淡地望着柯屿:“或者说——”
“柯老师愿意收留我吗?”
柯屿嗓子干得说不出话,心跳得比戛纳初见商陆时还要激烈。绿灯亮了,他低头往前走,耳边听到商陆在他背后的一声笑,“喂。”他遥遥地喊他,收敛了玩笑神色,“下次见。”
柯屿脚步停住,就在斑马线的正中间。地面湿漉漉地泛着光,水洼里倒映出酒店高耸气派的楼体灯,他一双手捏紧了又松开,蓦然转身——披在肩上的西服滑落,他猛地奔跑向商陆,撞进了他的怀里。商陆被撞得闷哼一声,两条胳膊却已经紧紧抱住了柯屿。
柯屿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他。
商陆回应他,比他更凶,箍着他的腰,把他吻得向后深深折仰。
一场交通等由绿变红,又由红变绿,只有一辆空的士疾驰而过。两道身影几乎是半跌半跑地冲过马路、闯入旋转门,在明亮的水晶灯下与礼宾擦肩而过地问好。电梯就停在一楼,半秒后,叮声响,梯门开合,没入两道彼此拉扯的身影。
房间在二十三楼,行政楼层。电梯极速上升,银色门上倒映出密不透风的深吻。商陆的手如有魔力,重重地滑过身前,便轻巧地解开连片贝母衣扣。喉结被他深深地吮吻啃咬到发红,柯屿发出难耐的喘息,站立不住,手掌猛地拍上纤尘不染的轿厢壁,在上面留下一个潮湿的、意犹未尽的掌印。
到了。
唇分开几分,商陆抚着柯屿的额发,虎口卡着他的下颌,凝视他一秒,很轻地、近乎做梦般的说了一声:“宝贝。”
脚步声消失在铺了厚重地毯的长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