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认知蓦地浮现在脑海中令温映寒不由得一愣,随即理智下来认定,这肯定是因为自己甚少面圣,所以每次见到他都或多或少有些紧张,这才产生了这种奇怪的错觉。
沈凌渊绣着金丝祥云纹宽大袖口微微动了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在两人间隔着的那张紫檀木的小案上,似是漫不经心地轻叩了两下,“那这件事便这样定下了,朕命人去安排,过些日子告诉你时辰。”
温映寒缓缓起身谢恩。
她一身牙白底暗花软缎的常服在月色下更衬身量,金丝银线刺绣而成的白牡丹在袖口的褶皱间若隐若现,随着她福下身去的动作微微映出了些烛火的光亮熠熠生辉,淡雅之余又平添了几分窈窕的美感。
“臣妾谢皇上圣恩。”
纤长浓密的睫毛轻掩着眸间的神色,下意识里微弯的唇角分明是带着欣喜的。
沈凌渊将她温婉乖顺的样子尽收眼底,修长的手指似是漫不经心地摩挲在她刚刚喝过的茶盏上。
那绘有竹叶花鸟的祥纹瓷杯已经放在那里多时了,因着他一进门便禀退了下人,自然没有人上茶,这杯应是他进门前她一直在喝着的。
沈凌渊指腹轻轻探了探茶盏的杯身,那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未来得及消散的温度。
“这样晚了还饮了茶?”
他怕她白日里乏了,眼下是强打了精神,硬撑着等他来。早知便该叫那几个大臣再等一等,朝政晚些再处理也来得及。
温映寒以为沈凌渊是要责怪她夜里还饮茶的事,垂眸眼睛微微动了动,忍不住开口辩解了一句“臣妾喝的是牛乳茶。”
沈凌渊不禁失笑,牛乳茶就算不得茶了?
在温映寒这儿,牛乳茶还真算不得茶,前些日子喝着汤药,芸夏怕她觉得味苦便日日给上沏上一杯随着汤药一起送上来。
牛乳茶回味香甜,久而久之她倒有些喝惯了。白日里同柳茹馨喝那几杯碧螺春的时候总想起那香甜的牛乳茶来,晚上芸夏问她想喝些什么的时候,便忍不住让她又沏了一杯。
“你爱喝这个?”沈凌渊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传来,在晚风微拂的内殿里莫名透着些说不出的磁性。
温映寒微微动了动唇,不知该不该认下这件事。
沈凌渊深黑色的凤眸里难得带了点笑意,声音低醇悦耳“下次去勤政殿,朕让人给你备着。”
这是不知不觉间要她再去勤政殿了。
夜色已深,旁的宫殿早已挑了灯,落了锁。唯有德坤宫中灯火通明。
小案几上的粉彩仕女图白瓷瓶里插着枝白日里折来的桃枝。几朵淡粉色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随着云窗缝吹进来的晚风轻轻摇了两下。
今日是月中,宫中有规矩,每月初一、十五,皇上是不会留宿在其他妃子宫中的。
温映寒本以为沈凌渊同她说完事情便要回勤政殿的,可是眼瞧着这样晚了沈凌渊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临到了这会儿她心中又隐隐有些不确定了。
她身为皇后,侍奉皇上是应尽的分内之事,若是沈凌渊真的打算留宿,她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她现在……
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攥了攥。
沈凌渊望着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宽大的袖口轻拂过黑漆的桌面,手指撑了下旁边暗黄色锦缎面的软枕,起身沉了沉。
“朕还要批些折子,你早些歇息吧。”
温映寒微微一怔,抬眸便望见那人身着一身玄黑色金龙祥云纹锦袍孑然而立的身影。
“那朕先走了。”
温映寒闻言轻敛了眸色福了福身,那句“恭送皇上”萦绕在唇边半天没能说出口,却在将将要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蓦地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触在了发顶上。
温映寒眼眸微睁,心脏瞬间漏跳了一下。
“有片桃花。”
沈凌渊似是漫不经心地将手收了回来,语气里透着一丝丝不易觉察的低沉喑哑,轻捻着桃花瓣,递到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