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璐不想听了:“那你尽量不要值夜班嘛。太辛苦了,你也说了熬夜不好。”
“嗯。”
两人一时无话。沈璐低头趴在陈江宁的脖间,微眯着眼睛,似乎要睡着了。
这时候,一辆120呼啸着从路边驶过。陈江宁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目送它开进医院。沈璐也跟着看去:“陈江宁,那里面就是病人吗?”
“对。”
“是急病还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都有可能。”
“他们会没事的对吗?”
陈江宁顿了一下。“不好说。”他说。没有哪个医生能百分之百打包票,手术并不是一场必胜的赌局,参与者都必须承担潜在的所有可能性。
沈璐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手术室的大门似乎又出现在她脑海中。“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这样的话已经循环无数遍了。可她不懂,为什么尽力了却挽不回逝去的生命,医生的天职不是救死扶伤吗?
她不愿意看到,所以她不去面对。可是她知道所有人都会死的,包括现在鲜活地站在她面前的陈江宁。毫无例外。
没有人可以被拯救。
沈璐心头忽然漫上一阵惶恐。她无法想象陈江宁有朝一日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沉默着永远躺在那儿。他也是一个医生,他或许救了很多人,或许也救不了很多人,他确实救不了自己。
但是他不能退缩。
就像她,既讨厌生离,也讨厌死别。却始终无力阻拦。
“陈江宁……”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遍遍叫着陈江宁的名字。
不知道是之前闹了太久,还是药有镇定作用,她忽然感到十分的疲倦,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反正还有陈江宁呢。
因而,沈璐安安心心地在陈江宁背上沉沉睡去,却没有听见陈江宁长长的一声叹息。
沈璐还是第一次对工作那么忧心。
就算她自己忙于找工作的时候,大多还是挺乐观的——主要是她的要求不高,挑的也不是什么知名单位,在一群普通毕业生中优势颇大,入选的难度当然低。既然如此,除了考虑拿着并不是很高的工资在大都市里如何生活下去,她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呢?
现在她却替陈江宁考虑起来了。若说原先她是舍不得陈江宁离开她,现在便是舍不得陈江宁一个人那么辛苦了。
而且是辛苦一辈子诶。
因此沈璐莫名地跟陈江宁进入了冷战。说冷战,也不全然是,因为陈江宁一直不爱说话,而沈璐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口,两人的交流才因此变少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又或者实习期逼近,某一天陈江宁忽然对沈璐说:“有空接个电话吗?”
“什么?”沈璐啃着薯片问他。
陈江宁皱着眉,扯了一张湿巾替她将手指擦得干干净净,才把手机塞到她的手心:“我妈的。”
沈璐惊呆了,下意识地就把手机摔了出去。
“……对不起。”
沈璐捧着屏幕碎裂的手机,可怜巴巴地跟陈江宁道歉。
陈江宁叹了口气:“没事,我去修修……我把电话号码给你,你给我妈回个电话吧。”
即便这样也逃脱不了和陈妈妈对话的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