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苏宅中却灯火通明,前厅的一张大红木椅子上,苏锦翘着腿坐在那里,身前跪着四名身着差衣的公人,王朝叉着腰用脚踩着一名差人的后背,手里的钢刀在他的脸颊上扇的‘啪啪’响。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半夜三更跑去邻水居打砸,意欲何为?”王朝边用刀面拍打,边喝问。
一名长脸的公差冷笑道:“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放了我等,我等可是衙门的公差,去那酒楼也是办公事而去,你们随便羁押公差,罪名可不小。”
苏锦哈的一笑道:“公差?那你说你是哪个衙门的?”
那长脸公差愣了愣道:“哪个衙门的也配你来问?莫以为你手下的护院有些本事拿了我们便可胡作非为,有种你们一刀宰了我们几个兄弟,瞧瞧你们是不是能脱得了干系。”
苏锦一笑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公文扬了扬道:“我是谁你不用管,我便是草民一介也比你们这帮假冒的公差要强,你这公文看上去像模像样,只可惜下边的印签是画上去的,跟盖上去的印签是两回事,你当我看不出来?”
长脸公差身子一抖,明显有些慌乱,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冷笑道:“笑话,正规枢密院兵部衙门的大印你却说是假的,你们平民百姓能识得什么?”
苏锦喝道:“还强辩,我就算没见过真正的兵部大印是什么摸样,但是这画上去的和盖上去的印签倒也识得,你们作假也做的真些,哪怕是弄个大山药刻个章盖上,也比你这一笔一划描上去的逼真;造假都不会,简直是蠢蛋。”
长脸公差脸上有懊悔之意,暗骂自己愚蠢,应该弄个山药或者白萝卜刻个大印盖上去也比这一眼被人识出来要好的多。
“还不认么?那我就再跟你说说这大印更假的地方,不怕你们不认;盖上的大印有毛边,且稍显模糊一些,用的印泥也是朱砂研磨调和其他原料混合沉淀而成,盖出来的颜色是鲜红带紫、厚重沉着,而你们这公文上的印签红的耀眼,闻着还有一股香味,怕是用那个青楼上的粉头的唇彩或者胭脂调制而成的吧,造假都这么不专业,亏你还有脸狡辩。”
长脸公差嘴巴动了动耷拉下头不说话了。
苏锦缓步起身道:“说罢,干什么要冒充公差还弄了假公文去吓唬百姓,你们跟辽人有仇么?”
那公差闷头不说话,王朝照他屁股踢了两脚喝道:“问你话呢,装哑巴么?”
那公差忽然仰头大叫道:“凡我大宋子民,莫不痛恨辽人,我等兄弟就是想整治一下辽狗罢了;辽狗欺负我大宋这么多年,难道这也不应该么?”
苏锦啧啧连声道:“说的好像是个有气节的汉子一般,你把小爷当三岁小孩么?辽人跟我大宋是有解不开的心结,百姓们也都不喜欢辽人,但这是两国使节商谈之际,犯得着你们来插一腿么?你若真有志气,怎不投军去边疆跟辽人干?却缩头缩脑的扮个假公差来滋事,很明显是别有目的。”
那公差道:“我们哪管那么多,怎生解气便怎生办,是辽人我们便要给他颜色,办公差也只是为了让事更顺利,打那老匹夫也是惩戒他给辽狗提供饭食。”
苏锦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是不老实,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也不用跟你磨嘴皮子了,昨日上午我大宋使节刚刚跟辽人豪赌一场,赢光了他们的钱财,你们紧接着便出现了,就冲你们选的这个时机,就能看出来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直在盯着宋辽使者商谈这件事。别告诉我这是临时起意。”
那公差眼神闪烁,兀自嘴硬道:“就是临时起意,就是听了街面上的传言,才会想到这个办法整治辽人。”
苏锦失去了耐性,咬牙道:“看来你是非要尝常酷刑不可了,选择的时机精妙,还懂得伪造公文,扮作公差,就凭这几点,你们也不是普通的百姓;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这是最后一问,若是再不老实交代,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杀了我们吧,休想我们告诉你一个字。”那公差忽然咆哮道。
王朝一个大耳光从侧后扇上去,打得那公差耳朵出血,那公差忽然伸手从靴筒中抽出一柄匕首,借着被打得前冲之势迅猛的朝面前站立的苏锦的喉咙抹去。
王朝措手不及,忙伸手去抢,却鞭长莫及,眼见匕首直奔苏锦面门,苏锦脱手将手中的茶盅往那公差的面门上砸去,刚沏的热茶浇在对方脸上,顿时烫的那差人满脸滋滋作响,痛的大叫一声;苏锦借着他抹脸的一瞬间,矮着身子往后一跃,再一个翻滚,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