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楠见奉正灰心的样子,心里愧疚,道歉道:“抱歉,让您费心了。”
奉正不死心,继续劝道:“不一定,非要选择军……”
“嗬,那师傅说我改选择什么?”穆楠打断道,她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走到窗台,一袭里衣在夜色下泛着冷光,衬得人影子都带着寒意。
奉正猛然想起初见时,她也是一袭白色里衣,一双墨色的眸像是夜色里暗沉的夜空,让人看不懂辨不清。当时只道是碰巧,现今想想,何尝不是错误。
“这大晞王朝山河秀丽,万里无疆,却没有一处是我的容身之所。”穆楠转身,低低的笑了。她容貌本就秀丽,似漫天白血,万里冰川中盛开的白梅,冷香袭人,一笑之间,像是有一股风雪扑面而来。
奉正冷的发抖,却不以为意:“是你自己不愿意罢了,你若是想要,靖山也可以。”
穆楠一听,笑得越发癫狂,眼角噙着泪,满头的黑近幽蓝的发丝随着她的身子一抖一抖,像是清水里幽蓝的水草,蛊惑人心。
“靖山?那是你们的,与我何干。”笑够了,人也孱弱多了,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眼无神,戚戚的道,“你可知,我每夜每夜都被同一个梦惊醒,梦里尚且还环抱着自己的爱人,一醒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那种空虚,渗入四肢百骸!没有箫昇,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每日睁开眼。看着你们我就在想,这是不是一个梦,梦醒了就可以回到箫昇身边了,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躺在一张床上。他喜欢听歌,我可以唱给他听。就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到老。可是……这个梦太长了,长的我受不了了。七年,多久的日子,我怕我会渐渐的忘了他的样子,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喜好,他的一切……我怕……我怕,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日子过得□□稳了,梦却渐渐的少了,梦见他的日子越来越少,若不是箫昇出现,我只怕真的会遗忘他。师傅,我想,要是在生死线上,我是不是就可以时刻的梦见他?”
奉正听得迷糊,这话里颠倒着,如此痛楚,穆楠不说,他竟是什么也发觉不了。
他瞧着还蹲在地上戚戚落泪的女子,单薄的身影,无助的悲凉。
心下一紧,把人抱在怀里了才发觉,原来以为没有心的自己,也会感觉到悲哀。
手指慢慢的搭在穆楠的肩上,感觉到穆楠肢体上都是寒意,他心里一紧,柔声宽慰道:“别伤心,你要去军营,便去吧,我不拦你,不拦了。”
有时候,也许吃了苦,流点血,方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深爱着,才知道原来在生死的尽头,想的最多的就是最为牵挂的。
身下的人怕自己会忘了一声挚爱,便寻找如此极端的方式来铭记,他自己尚且还过不了情字一关,又如何来阻止他的徒弟。
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那么最后得不到,也不阻拦。
奉正觉得怀里的人渐渐的累了,衣襟上的湿意刺骨,他点了点穆楠的穴道,抱着她,放在床上。
女子拧着眉,清秀的脸色满是纵横未干的泪痕,他心里一软,抬手擦拭着。
一声在灵魂深处的轻柔呢喃渐渐的响起:“箫昇……箫昇……”
奉正一听,顿了顿手,看着穆楠眉眼紧蹙,却并不十分的痛苦,知道她乐在其中,不由讪笑:“你甘之如饴,我又何必强作坏人呢。”
奉正仔细的看了看穆楠,语气无奈:“空了说你命途多舛,我本是不信的,今日发现,不信不行了。你性子倔强,又执意去军营,只怕还有些苦头吃。只是,便是再难,我能帮你的,定会帮你。谁叫我们是师徒,更是为情所困的人呢。”
他掖了掖被角,见穆楠睡得深沉,便拾了夜明珠放在床榻上,飞身而出。
越过围墙时,瞧见槐树杈上的影卫睡得糊涂,身子挂在枝桠上,险些掉下来。他心里被就被今夜的事烦恼,又见那影卫睡得肆意,随即越过时撒了一把粉末,走了。
那影卫无本是睡得深沉,忽的身子极痒,无意识的便抓挠,只把张净白清秀的脸抓得满是血痕,人却是没有醒。
无辜的影卫第二天,因着这满身的血痕受到了众影卫的嘲笑,自然这算是后话了。
话说,奉正离了将军府便往东行。
到了一处宅子停下了。
那宅子比不上将军府的伟岸,但也算的是颇具风格。
他看了看石灰石的瓦石,心里酸涩不已,但挨不住满心的挂念。
便轻手轻脚的翻墙,一路走到熟悉的屋子前,瞧着灯火熄了,方才放心的蹑手蹑脚的进去。
室内的布置和从前一样,只是桌椅全换成了红木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令奉正魂牵梦萦的男人。
男人肤色苍白,睡觉时眉梢都拧着,薄唇轻抿,眉目之间倒是有几分像极了奉正。
奉正苦笑的看着睡得沉的奉公瑾,那人一如既往冷淡,连睡着时都不曾和颜悦色过。
他小心的想要伸出手摸摸,奉公瑾嘴角轻动,惊得奉正一跃趴在房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