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四周漆黑一片,像是一整块化不开的浓墨,眼睛看不见,来自身体的感觉就更加明显,她翻过身子背对他,他却贴上来,环了她的腰,埋首在她颈间轻轻的舔。
大半个夜的翻云覆雨,激情让她筋疲力尽,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想。。。。。。
“有心事?”他的唇辗转来到她耳边,含住她小小的耳垂,钻石耳钉抵在舌尖,冰冰的凉。今夜的她有些奇怪,仿佛特别投入,又仿佛心不在焉。过了很久,她没有回答,似乎是睡着了,他反倒松下一口气。
醒来时床畔没人,借由浴室传来那一点光亮,堪堪能瞧见屋里的陈设,她从浴室里出来,坐上床沿,拉开抽屉,手指刚刚触上瓶盖,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别吃了。”
动作顿了一顿,还是将瓶盖拧开,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劲风,未待她反应,“咣当”一声,药瓶已被扫落,药丸洒了一地。
两人静静看着地下,半天没有做声,她突然站起来,退开两步,“我们分手。”昏暗的幽静中,字字清晰,他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能。
他瞬间绷紧了身体,牢牢锁住她的双眼,责问又像是期待,“你威胁我?”
她竟还能自嘲般一笑,“不,我们分手。”
他置若罔闻,神色黯然,“你不想要孩子就不要,就我们两个人,一辈子。”
她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走进衣帽间,他披了睡衣跟上去,“要回去?我送你。今晚还过来么?”
她不答,穿好了衣服,背对着他,停了片刻道:“我们谈谈。”
似乎预感到什么,他立即又变了情绪,声音如闷雷,隐约就是要发怒,“谈什么?我说了不要孩子了!什么都依你,你还要谈什么?!”
而她也怒,回身冷冷看他,“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孩子!”
仿佛瞬间被戳中了痛处,那些不敢触及的秘密过往,他胸口重重的起伏,额上青筋暴起,握紧了拳,指节咯咯的响,突然翻手扫过身边一只古董花瓶,花瓶跌落在地上,“哗啦”,碎了满地。
她面无表情跨过瓷片,没走出两步又被他一把拉回,狠狠箍在怀里,他咬牙切齿,冲着她低吼:“你到底要我怎样?我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你到底还要我怎样!你父亲是躺在医院里没错,可我父亲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脸色刷的一下全白,连嘴唇都是白的,不可抑制般微微颤抖,只有一双眸,沉沉的黑,眼睛里,盛满了惊痛。
他知道他说错话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他不能将她拉回来,反而推得更远,这是他们隐藏在心底的伤痕,以为经过了时间的治愈,痛不过当初,却错了,依旧噬心的溃疡。
他低下头,不敢看她,“别人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相爱就应该在一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她原本惊痛的眸,渐渐变成黯然,轻轻闭上眼,摇了摇头,神情哀凉,“那不是别人,那是你的父亲,是我的父亲,不是别人。”
她说的对,道理他都懂,可他做不到理智,理智去谈论感情,心头犹如梗了一根刺,生生扎在那里,“我没法放了你。”
因为闭了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他紧抱着她的身体,还有自己的心弦,一根一根,断裂的声音,“佑城。。。。。。”声音那样远,仿佛并非来自于她,“我过的很辛苦。。。。。。我知道你也很辛苦。。。。。。每次去医院,我都很害怕,我总觉得爸爸在看着我,在责怪我。。。。。。你曾经问我,是不是暖气烧得太热,夜里总是出汗,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常常梦见爸爸出车祸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梦见。。。。。。还有你爸爸,倒在血泊里。。。。。。”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开始颤抖,她能感受到他的黯然绝望,穿透过身体,流进她心里,与她的绝望一起,“我们一直在逃避,在自欺欺人,以为不去想不去提,仇恨就不存在。。。。。。可是不行,我们谁都忘不了。。。。。。”
许久的沉默后,“我们已经结婚了。”他说。
她几乎不愿反驳,别开脸,半天才哽咽道:“说好了不算数的。”
他企图做最后的挣扎,那样的无力,连自己都骗不过,“发了誓,怎么能不算数呢。。。。。。”
又是沉默。
“我要走了。。。。。。去美国。。。。。。福特医生说,爸爸的病还是有希望的。”箍在她腰间的手只是不放,且紧了又紧,心口火燎一样的疼,他想叫她不要走,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没有立场,特别没有。可他又怎么能放她走,怎么能罢手。
最后他只得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还回来么?”
“。。。。。。不知道。”
“我等你。”
“别等了。”
“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