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我泪流满面地说,“是我把你害了……”
“都到了这地步了,还说这些于什么?”她说,“你们两个,这些年也受了
苦了,”她看看春苗,说,“你也见老了,”又看看我说,“你的头发也没有几
根黑的了……”她说着就咳起来,脸憋得赤红,一阵血腥味过后,又变成金黄。
“大姐,您还是躺下吧……”春苗说。
“大姐,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侍候您……”春苗趴在炕沿上哭着说。
“我担当不起啊……”合作摆摆手,“我让开放去把你们找来,就是想对你
们说,我没有几天熬头了,你们也不用东躲西藏了……也是我糊涂,当初为什么
不成全了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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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春苗哭道,“都是我的错……”
“谁也没有错……”合作道,“这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命该如此啊,怎
么能躲得过呢……”
“合作,”我说,“你别灰心,我们去大医院,找好医生……”
她惨然一笑,道:“解放,咱俩也算是夫妻一场,我死之后,你好好对她…
…她也真是个好样的,跟了你的女人,都没得福享……求你们好好照顾开放,这
孩子也跟着我们吃尽了苦头……”
这时,我听到儿子在院子里响亮地擤着鼻子。
三天之后,合作死了。
葬礼过后,我儿子搂着那条老狗的脖子,坐在她母亲的坟前,不哭,也不动,
从中午一直坐到黄昏。
黄瞳夫妇像我爹一样,闭门不见我。我跪在他们家门口,为他们磕了三个响
头。
两个月后,黄瞳死了。
当天夜里,吴秋香吊死在大院当中那棵杏树上的那根往东南方向倾斜的枯枝
上。
办理完了岳父、岳母的丧事,我和春苗便在西门家大院住了下来。我们住在
母亲和合作住过的那两问厢房里,与爹隔着一道障壁。爹白天从不出门,晚上,
我们透过窗户,偶尔能见到他弯曲的背影。那条老狗与他形影不离。
遵照秋香的遗言,我们把她安葬在西门闹与白氏合葬的右侧,西门闹和他的
女人们,终于在地下团圆了。黄瞳呢?我们把他葬在了屯子里的公墓里,他的墓
与洪泰岳的墓相隔不足两米。
——1998年10月5 日,是农历戊寅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这天晚上,西门
家大院的人们终于聚集在了一起。开放骑着摩托从县城里赶了回来,摩托车的挎
斗里,载着两盒月饼、一个西瓜。宝凤和马改革也来了。这天,也是你蓝解放和
庞春苗领取了结婚证的日子,历经煎熬,有情人终成眷属,连我这条老狗也为你
们高兴。你们跪在你爹的窗前,苦苦地哀求着:“爹……我们结婚了,我们是合
法夫妻了,我们再也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了……爹……您开门,受儿子儿媳拜见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