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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第1页)

发气不打一处来。他抡圆了鞋面,朝每人屁股上又各赏了一脚。他气急败坏地骂道,真是群混账东西。没看见锅都烧化咧,不知道帮着给拿下来么。

晚生小声地嘀咕道,老师的东西呢,谁敢呀。

这话又恰被胡老师听到了。他又回身多踢了一晚生脚,说,平时不准你动老师的东西,都火烧眉毛哩,还不知帮老师解燃眉之急么。

杏仔回道,等下次,我一定帮老师的忙呀。

胡老师差点儿被气疯了。他恨道,咋儿,还有下次么。你想让老师再烧坏一口锅啊。说罢,也想再赏他一脚的,但看见一干人被自己吓得都紧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吭声,又把抬起的脚面放了下来。

正闹着,姚金方领着柱儿回来了。他的鼻血已经止住,脸也洗干净了。只是褂子上撕裂的口子还在身上呼扇着,显示出自己刚才经过一场吃亏的战斗,落下了战败的标帜。

胡老师让参与打架的娃崽子们排成一排,开始了审讯或是灯下问鬼的把戏。无外乎连打带吓唬,或是逼供,或是诱供,或是劝供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待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胡老师和姚金方都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珠子,半晌儿没敢说话。

据这帮崽子们的交代,柱儿之所以惹起众怒而遭群殴,竟与他自身没有任何牵连。原因都出在大人们的身上。

先是四季家的冬至挑起了祸端。他在前两天放学的路上堵住柱儿,说,斌斌与文文被三婶带到公社念书,不能和自己一起上学,都是柱儿的死爹喜桂给闹腾的。骂柱儿是个野种,是狗杂碎儿等等。柱儿当然不吃这一套,就动手把冬至打了。冬至咽不下这口恶气,就到处寻找同盟军,共同对付已经上五年级且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柱儿。他对钟儿和杏仔说,柱儿在背后骂他们的奶奶是老东西。木琴也算条疯狗,在队里见谁咬谁,口劲儿狠着呢。他对晚生说,柱儿骂他爹是窝囊废,他娘又是个母夜叉,俩人合伙生下了他这个孬种。他对大路说,柱儿骂他是从野外捡来的野娃子,是个标准的野种。更关键的是,他对棒娃说,茂林净欺负满月,总是在队里找她的事。他发誓,早晚要把茂林杀了不可。于是,几个娃崽子们就合起心来教训柱儿。

胡老师下死劲儿地审问冬至,这些个混蛋话都是从哪儿编出来的。冬至边哭边招供道,都是平日里偷听爹娘私下里讲的。

胡老师逐个地狠狠教训了一顿,让他们挨个向柱儿道歉,承认自己编造谎话、听信瞎话及打人骂人的错误。他还威胁说,谁要是胆敢把这些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脏话瞎话说了出去,学校就把谁给开除了,往后再别想跨进学校的大门槛。

这群崽子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匆匆地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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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金方吃惊地问道,崽子们说的都是真的么。

胡老师愁眉苦脸地收拾着地上黑糊糊的锅,回道,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呀,纯粹是造谣扯淡罢了,鬼儿才信呢。又说,今晚的饭可咋做呀。锅也毁哩,鱼也顿不成咧。我看,咱还是就着咸菜棒啃干煎饼吧。

姚金方赶紧道,别呀,咱去借口锅,好歹也得喝上鱼汤喂喂肚里的馋虫虫哦。

说罢,他一抬头,瞥见了振富家的挂儿在大门外向里一探头。立时,他高兴地一拍大腿道,可好哩,有人主动送锅上门了。

他立即扯开嗓门儿喊道,挂儿,挂儿,你胡哥做饭的锅烧掉了底儿。你快去找口锅来,好给你胡哥做饭吃吔。

门外传来一声:哎——就有“咚咚”跑步的声响。

胡老师顿时满脸通红了。他瞪一眼姚金方,急道,别听他胡说,俺们就要吃饭哩。

想是人已经跑远了,没有听见他的话。

姚金方一脸的坏笑,说道,羞啥儿羞哦,我早知你俩的事哩。平日里不戳破,是想让你俩磨合磨合感情。现今儿,就差搬到一张床上睡哩,还充哪门子纯洁高尚哦。他又追问道,要老老实实地坦白交代哦。你俩亲过嘴了么,是个啥滋味儿吔。

急得胡老师上前就撕姚金方的嘴巴。胡老师发狠道,我非把你这张烂嘴撕碎了不可。

姚金方拔腿就跑,在学校院子里兜圈圈儿。跑到大门口时,就听到一声铁片掉到地上的声响。他赶忙跑出去,见挂儿的身影在院墙角一闪就不见了。大门旁丢着一口小印号的铁锅。

姚金方把铁锅拎进院子,对了胡老师一个劲儿地嬉笑。胡老师的脸更红了,任凭姚金方摆出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无可奈何。

满月与酸枣婆娘的当街单挑对决,是在群殴事件的第二天傍晚。

当时,各家各户都在急忙忙地烧火做饭,力争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把饥肠咕噜的肚子喂饱,也好节省下煤油灯瓶里为数不多的那点儿稀罕煤油。

初时,村人还以为是娃崽子们在街上狗咬狗地发疯打闹,都没往心里去。渐渐地,有女人扯直了长腔哭诉叫骂着,都听得出像是酸枣婆娘的声音。人们都纳闷,是谁敢惹恼了这婆娘,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呢。她连酸杏两口子都敢骂,连木琴都敢顶嘴反犟,别说是其他人了。

待人们纷纷赶出家门,寻声探看,竟是满月正与她面对面地站立对阵。

满月的处境极为可怜。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她的脸色紫红,浑身乱抖,干哆嗦着嘴唇,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她已经被疯婆娘的强悍气势挤压成了楚楚的一团儿。只有挨骂的份儿,却没有丝毫反击的气力。

酸枣扎撒着两手,绕着婆娘团团乱转。劝又劝不住,拽又拽不走,只剩了干着急的份儿了。

此时,满月异常地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压不住火,在昨天夜里拽着柱儿挨门逐户地找门子。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不应该找到晚生家,惹出这婆娘的火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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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满月早早地做好饭,坐等着柱儿回家吃饭。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看看天要黑下来的时候,柱儿才鬼鬼祟祟地蹭进院子。天已经大凉了,他却光着脊背,把褂子搭在肩膀上,脸上也出奇地干净。

满月越看越觉不对头,就问柱儿,咋这么晚才回来。

柱儿吱吱唔唔地回道,在学校打扫卫生呀。

满月又不放心地细看他的脸,立时就发现了问题。他的脸上有挠痕,鼻孔里又有未洗净的血迹。经过一番细细地盘问,柱儿便把放学挨打的事情统统抖落出来。满月立时气炸了心肺。心想,屋里男人才死了几年,就有人指使着娃崽儿欺负到俺们孤儿寡母的头上了。要是再过上几年,还不得把俺娘俩赶尽杀绝呀。于是,她带着满肚子光火,拽着柱儿找门子,诉冤喊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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