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策很不情愿地走到了她面前。
戚斐先是检查了一下他的两只手。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后面和耳朵后面——这两个地方最容易洗不干净了,检查这里就可以知道他洗得怎么样了。
“不错,都洗干净了,这样就对了嘛。”戚斐对检查结果很满意,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也要继续保持。”
薛策的耳根涌上了尴尬恼羞的红晕,猛地甩开了她的手,扎到了被窝里,蜷成了一只虾米。
戚斐在被子外面说:“你头发还没擦干呢,要把被子弄湿啦。”
薛策被她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张牙舞爪地反抗,湿漉漉的头就被捂上了一块柔软的布巾。
戚斐给他摁了摁头发上的水:“头发不擦干就想睡觉,是不是想得病了?”
薛策别扭地反抗了两下,都挣不脱,最终,只能慢慢地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来,低着头不吭声了。
这一天下来,他的威风被戚斐杀得七七八八,小小的自尊心明显受创。
戚斐看到他这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忍不住回想起了后世的他,不禁有些想笑——长大后这么粗鲁,动辄就捏她的手、捏她的脸……哼哼,现在还不是落在她手里了?
但戚斐也不是时时都可以去监督他的。她这具身体的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神采奕奕,和普通少女没什么区别。坏的时候,便是床都下不了。
几天后,一场来势汹汹的病,让戚斐浑身无力地在床上躺了两天,没精力去看着薛策了。所以,她将照顾他的任务,派给了两个侍女的其中一个,让她做自己平时做的那些事。
没想到这一照顾,竟然照顾出了她预料不到的意外。
意外发生的时候,正是深夜。戚斐正浑身虚软地坐在床上喝药。忽然听见了杂物房那边传来了几声尖叫声。没过多久,那个侍女就跑着进来了,指着自己的脸,对戚斐哭嚷道:“小姐!你看,那个小疯子把我的脸抓成这样了!”
戚斐定睛一看,也被吓到了——这几道抓伤,和那天薛策留在她手背上的不一样,要深和长很多,溢出了血珠。如果不是洛家庄有疗伤的圣药,这样的疤痕绝对会让这个侍女破相。
“怎么会这样?”
侍女叫嚷道:“那小子不肯沐浴,沐浴之后又不肯擦头发,我劝他他还抓我!”
戚斐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便说:“你去敷点药吧。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是小姐,您现在路都走不稳……”
戚斐加重了语气:“没事,扶我过去。”
剩下的一个侍女扶着她,刚转过了墙角,就看到杂物房的门开了,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里面蹿了出来,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黑暗里。
一个侍女立刻指着他:“小姐,看!是那个小孩,他跑了!一定是知道错了,怕被惩罚!”
戚斐有些焦急,转头道:“你快去追他回来,别让他乱跑。”
“可是您……”
“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回房。”
侍女只好点了点头,追了上去。
戚斐扶着墙站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现在也不是很晕,再加上洛家庄太大了,有很多地方她都没有去过,担心那侍女找不到薛策,或者薛策这样横冲直撞会迷路,还是咬了咬牙,慢慢跟了上去。
沿着那条鹅卵石小路,穿过了一片偏僻的园林,前方分出了两条路。夜色凄凄,树影婆娑,到处都黑漆漆的,根本没看到薛策的身影。戚斐在分岔路口前看了看,凭着直觉,走上了其中一条。
走到不知多久,她忽然听见了前面的草丛里传出了一阵沙沙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跑进了旁边的一个安静的院子里。
“薛策,站住!”戚斐认出了是他,跟着跑了进去:“你跑什么啊你。”
这个院子应该是没有人住的。庭院里的植物长时间没有被人打理过,肆意生长,石地板的缝隙里也钻出了杂草。屋子里没有点灯,两扇门开着一条小缝隙。
薛策灵活得很,已经从门缝里“嗖”地一下钻进去了。
“你以为躲进去,我就找不到你了吗?”戚斐没好气地说,上前推了推门。发现门上并没有挂着锁,一推就开了。
屋子里的空气,弥漫着一阵长年无人居住的陈旧气味。家具都基本用白布遮挡起来了。但看轮廓和形状,这儿应该曾经是一个卧室。
借着今晚明亮的月光,戚斐很轻易就看到了蹲在墙角的薛策。
他看起来又脏又狼狈,头发还是湿着的,盯着她的神色,又恢复了第一天见到她的时候,那种戒备、怀疑和不信任的样子。
戚斐走近了他,打算伸手将他捞过来好好问一问。薛策见到她那只手,却忽然炸起了毛,抓住了她的手,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他泄愤一样,用力咬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这只手完全没有挣扎——其实她一开始似乎是想抽回的,最终却不知为何动,就这样承受了他咬下来的力气。
“咬完了吗?”戚斐慢慢收回了手,看向了自己的虎口,只有一圈牙印,没有出血:“你这个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咬人抓人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真的当自己是猫猫狗狗了吗?”
“你……为什么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