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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2页)

这样的“叨扰”后来愈发频繁,而他与她的相知相恋更如水到渠成一般。而当她满怀希望,一心一意将他当作是此生良人之时,她却被选入宫中,成为他年近六十的父皇的妃子。

即便她能够留得自身清白,可这一世,她也是注定了不能同他再有任何相守的可能。

慕心绮娓娓将这故事说到结尾,她二人已将酒坛中剩余的小半坛酒饮尽。洛瑕止住了她还要去取另一只酒坛的手,问道:“姐姐同宁王……是在什么时候?”

她醉得不浅,偏头细细想来,眼中浮出刹那迷离的水光一现:“去年我封贵嫔那日,皇帝宿在我宫里。第二日并无早朝,自然没人胆敢打扰皇帝安寝。侍寝之后我去寻你,再回到宫里,他便已在那里等我。”

洛瑕怔了怔,低头笑道:“我记得那一晚,也是在姐姐走后,我便见到了元颀。”

“或许他二人是一同前来,我不晓得。”她顿了顿,又道,“那一晚后他便离宫远游。我本以为与他之间的纠葛,也不过如此了,可月余之后才发现,自己竟是有了身孕。这孩子只会是他的。”

“我当初想着这孩子大抵便是我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了,死也不肯落掉,硬是要生下来,只得从长计议。其实这孩子,若要假说是皇帝的也未尝不可,可我到底是不愿他的孩子认了旁人为父,便只得冒些风险,往宫外去,私自生下来,再交托给他。我又怕时日久了显出身形,忙称了病,求皇帝送我前往华清行宫修养。华清行宫积年未用,那里已不剩多少服侍宫人。我过去之后,自是又进行了一番清洗,才总算能够确保身边没有旁人眼线。”

“诞下一对双胞女婴后三日,我便着心腹之人将她们送去了他府上。起初王府中人并不相信,正巧他身边一个知晓我与他过往的长随回来府中,认出他的信物,他才知晓此事。皇亲府中添了血脉,定是要报给礼部玉牒记名。他暗地里回到都城,伪造了女儿身份,只说是身边一个通房所出。”

慕心绮说这话时,眼中一片沉寂,寻不出半分光彩:“我最庆幸的,便是我的女儿虽不能有母亲,可是至少还有父亲。而会被她们叫做‘母妃’之人,日后不论是谁,总会有的。我身为她们的母妃,除了生命不能给她们旁的,可至少,比起母妃的父母双亡,双亲之中,她们还能得其一。”

“姐姐别说傻话了!”

洛瑕劈手夺下慕心绮手中空杯,打断她涣散空茫没有一点焦距的目光,厉声道:“姐姐以为这样便够了吗?我听闻姐姐自幼父母双亡,如今既为人母,难道却不能明白,父母之于子女,便是缺一不可的么?姐姐以为两位宗姬有父王疼爱便可永享安乐,可我偏就不信,若无姐姐这做母妃的陪在身旁,两位宗姬也能当真喜乐么?且不说宁王有朝一日娶了正妃,王妃将会如何对待两名‘通房所出’的宗姬?宗姬生母不在身边,宁王能护她们一时,难不成还能无时无刻护着她们么?姐姐为人母妃,可也曾替两位宗姬考虑过?”

“若是连半点坚强自保的本事都没有,只能一味靠着旁人庇佑,那么她们也不配做我慕心绮的女儿。”她的眼神倏地冷下来,浑不在意裙角垂落在地上被酒渍染出了深深浅浅的痕迹,面上又恢复了那一副麻木不觉的神情,眼中却莫名带上一缕伤,看上去分外的不谐调。她道,“妩卿以为我想让我的女儿甫一坠地便没了母妃?孰不知我又何尝不想陪伴在女儿与夫君身旁?妙范与静肃,是我的亲生女儿,元颢,更是我此生唯一爱过之人,是我女儿的父亲。若是能同他们一世相守,便是要我赔上这条性命,也都值得!”

“可,我除了是慕心绮,还是慕家的女儿。我入宫来,是肩负了慕家的门楣荣辱。只要我尚且作为慕家女活着一日,便要尽一日的职责。诚然如妩卿所说,我是宗姬的母妃,不能放下女儿不管,可妩卿忘了,人生于世间,我慕心绮生于世间,首先是作为肩负慕家荣辱的女儿,再次才是妙范宗姬与静肃宗姬的母妃!”

她端坐琴台旁,指间倏忽流淌出琵琶哀乐缭绕,信手拨来,她出声道:“妩卿可懂得么,世间人情,不论男女情爱,或是骨肉亲情,能相守一处固然是好,可若是造化弄人,便要学着放手才是。”

“就如我虽不能在妙范与静肃身边尽母妃之责,不能与元颢如寻常夫妻一般长久相守,可我所做的,却能保我所爱之人性命周全。我若是能做到这样,也是好的。”

“这世上,说来也并没有谁,是离了谁便活不了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星期期末考试,我还在持续更文。。。看到的好歹也给我点回应嘛{{{(》_《 )}}}

☆、(三十九)

三月紫石宫中西府海棠花开满园,艳色嫣粉,绚丽如晓天明霞。其中半树枝桠贴着殿前飞檐探下,花团锦簇将整枝都坠得要到了地上。庭前一地落花,洛瑕同慕心绮一人一边,倚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夜风簌簌也像是染了一层娇娆妩媚之极的海棠妃色,拂面而来时,只觉曛暖令人欲醉。

“妹妹宫里不好听壁角,姐姐若要宣泄什么,只管随意便是。”

不止慕心绮,洛瑕手中亦是提酒一壶,双颊飞了一层薄红,竟像是微醺的模样。

“妩卿倒是还有力气说我,自己可不是也分明醉了么?”

慕心绮一手揉着额角,笑得还有几分快意。她眼中水光迷蒙,将洛瑕手中空了的酒坛拿过,又塞给她自己手中还剩得一半的酒壶。洛瑕却是不觉,如常一般饮下,带笑道:

“花不醉人人自醉,姐姐方才与我说的那些话,倒是令人听得只想一醉解忧呢。”

“该解忧的是我,妩卿么……”她偏头笑道,“倒也是了,妩卿也并非是无忧之人呢。”

她这样一说,洛瑕忽地便有些黯然,声音低了几分,道:“姐姐笑话我呢。”

“哪里是笑话,你同他,也算是难得了。”

“古人咏怀海棠,道是‘长记海棠开后,正是伤春时节’,始知海棠开时,伤春感怀亦是人之常情。可孰知世人伤春也不过是四顾无故人,若是对花对酒,又能得伊人在侧,那便该是‘不如怜取眼前人’了。姐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慕心绮看她脚步虚浮往那海棠花树下而去,要抬手折下那花枝,口中喃喃道:“你若能这样想,便是最好了,也不枉我……”

话说到一半,便见她折枝的手凝滞在那里,角门处退下斗篷风帽的年轻男子眉眼清隽如泼墨山水写意,望向她的目光溢满慕心绮也曾无数次在那个人眼中看到过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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