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看了泉一眼,满怀真挚地问:“你和他在一起时,难道都没有一件快乐的事吗?”
泉无语。
(8)
新月的微光照着清冷的庭院,让树和假山留下斑斑驳驳的阴影,暗藏着森然的死寂。
隔墙的别院中传来有节奏的挥刀声。
“嘶、嘶……”
短促而有力。让人感觉到空气被撕裂般的疼痛。
秋人站在广濑屋子的门边听着那挥刀声,每响一次浑身就不由自主地要哆嗦一下。他觉得很不舒服,虽然恨得牙根直痒,却忍不住还要听,把刀声当作憎恶的种子种在心田。
广濑回来了。他站在院子里仔细听了听挥刀声,来到屋里一边脱外衣一边问秋人:“晃司又在练武了吗?”
秋人忿忿地“哼”一声。
“从早到晚练个不停。我不知道原来他那么想成为一派宗师。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认真练武。白天还背着沙袋练呢。”
广濑淡然道:“他可能昏睡太久了,所以体力比较差。随他练去好了。”
秋人不满地问:“广濑,你真的愿意让他继承本家?”
广濑嘴角微微一撇,“秋人,你还没死心啊?”
“那当然!”秋人忿忿地说,“我们从小也是以继承人的身份被训练大的,即使照顺序排,也应该你继承家业,我做公司社长才对,偏偏让那个花花公子占尽便宜!”
广濑故意长叹一声——
“没办法,是老爸的决定。”
“老爸也是花花公子!”秋人狠狠地“呸!”了一声骂道,“可恶的老爸!”
广濑的眼中划过一丝轻蔑的笑意。秋人为什么那么恨晃司?原因,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嘶、嘶……”
挥刀声仍然有节奏地响着,那撕巾裂帛的声音让人感觉到刀口的无比锋利,但是看到的人绝对不会相信,晃司挥动的竟是一把练习用的竹刀。
他穿着和式练习服,上衣照样松垮在腰间,赤裸的上身在月光下闪着汗光,微微蒸腾着水汽。
他专注地挥着竹刀,直到汗水细流般在他的前胸后背恣意流淌,匀称的呼吸渐渐被紊乱所代替。
精神涣散了。眼前晃动着泉赢球后和别人欢乐的拥抱,那个拥抱里,没有他南条晃司什么事。脑海中响起一个斥责的声音,“这也算是我的责任吗?晃司!你害我这么痛苦,这叫做让我幸福吗?你只要自己满足就好,对方再难过也无所谓吗?你喜欢上别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吗?大骗子!你根本没有让我幸福!”
“啪嗒!”
竹刀掉在地上。
脑海中不断回响的斥责声让晃司支撑不住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肩膀不停地发抖。
他恨自己的身体不能支撑得再久些,好让自己专注于挥刀而忘却泉的责备。
“哥,你流汗了,会感冒的哦!”
抚子拿着一件外衣走过来,温柔地替晃司披在身上。
“涉谷先生打电话找你。”
晃司疑惑地看着妹妹。自从上次昏倒苏醒之后,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广濑以他的身体尚未复员需要静养为由切断了,走到哪里都有监视的眼睛盯着他,他自己也无意走出这个死寂的庭院,一切似乎都按广濑的安排在进行,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
抚子笑了笑,说:“虽然已经交代他们不要接进来了,但他好象有急事。我让他们转到我房间去了。”
晃司犹豫片刻,起身来到妹妹的房间拿起电话……
听到晃司粗重的呼吸声,涉谷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晃司吗?终于联络上你了!身体怎么样?”
语毕,涉谷才意识到晃司没办法回答。他生怕晃司会撂下电话,急忙又说:“请你听我讲一些事好吗?我今天去找泉了,他在北口一家包吃住的M。S吧工作。嗨,你听好了!你已经打算对他死心了是吗?那你就不要再去见他了。你就用当初死缠烂打的毅力和他断绝关系。泉已经受了很大的伤害,都是你害的!你伤害了他呀,晃司!”
听筒那端的呼吸声变得紊乱而颤抖,涉谷明白自己的话说中了晃司的要害。他趁热打铁紧接着说:“以前是我误会了。我最近在想,泉他为什么无法顺从地接受你的爱呢?仔细想一想才恍然大悟。平白突然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生活被他弄得一团糟,又被他死缠着,而这个人只会大叫‘我爱你’却不能带给对方一点幸福,有人会喜欢上这种人吗?任谁也不会相信吧!只会‘说’而不会实行的口头之爱,怎么能感动得了对方?……你想逃吗,晃司?你把你爱得要死的人伤害成那样,就想逃了吗?……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是躲回家去,做个乖乖继承人比较好,而且又不用说话。如果你继续待在演艺界的话,总是会看见、听到一些讨厌的事。到时候如果你又做了什么夸张的事、又去伤害他人,那对方未免也太可怜了!我想,泉他一定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吧!”
语声未了,听筒里传来“哐啷”一声,紊乱的呼吸声听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嘟、嘟”的盲音。涉谷稍稍松了口气,凝重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轻松。
“其实你……早就察觉这些事了吧,晃司?”他喃喃自语,“只是你还在迷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可能已经太迟了也说不定……”
已经半夜了。萧瑟的城市困倦不已,一切都将进入一天中最暗沉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