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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鬼师二十六60（第1页）

看着被风吹至身前的缕缕发丝，许倩懒得去管。不知道是否还能称之为人的老人一一扫过他们三个人，声如磨砂般开口：

“你们为何而来？”

“姐姐，他好可怕…”苏浅颤抖着躲在许倩背后，又怕干扰到许倩之后的动作，于是干脆点退回到楼梯下方了。她对椅子上的那个老家伙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明明对方一副差不多早该爆金币了的模样，却恰恰因为都这副模样居然还不死，导致苏浅更加害怕他。

周泽一愣，随即收敛自己的面部表情踏上前一步，把许倩挡在自己身后，“早该死的老东西，是不认得我了？”

老人沉吟着好一会，蓦然间，浑浊的眼睛爆出短瞬精光，让许倩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太好，看错了，“周泽，是你。”

“啊，当然是我，从地狱爬回来找你了。虽然说如今的我已然没有太多关于对你的想法，可要过来一趟这件事，好像却是越扎越深啊。”周泽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例如今天你吃了吗？吃了啥之类的，“倒是你，怎么现在过得这么一副模样？你那如毒蛇藏匿起的舌头怎么不嘶嘶作响了？是漏风到被风化腐坏了吗？”

“呵，真是伶牙俐齿，可不要忘了当初若不是孤一时心软，连你也一样得死在那个夜里。”

“是吗？是啊，说着希望我活下去，只不过当时真正发笑的人却是你，伪装成习惯的谎言面具而已，都是生在这个深潭泥泞打滚的杂种，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旁听的许倩都不知道怎么掺入话题，谁骂人还能连带自己一起骂的啊。

“杂种…呵呵呵…是啊，可真的是两个杂种东西。”像是突然想起好笑的事，老人不——应该说老皇帝，他笑了起来，可倏然间，他止住笑，“你对上孤，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孤身处冷宫隐忍二十载，推翻了昏庸的旧王，杀尽了无能的蛀虫亲族，花费三十余载扫平动乱的天下，让落日的小国重新成为霸主。无人敢再看不起，从而随地皆可撒泼打滚、欺凌抢烧。治理世道数年，盛世在孤手中到来，你那不守妇道的母亲又是怎样做的？”

周泽沉郁着脸色，那也是他一生的污点，是他母族自取灭亡，他的血统真的只是不知道什么东西混进来的，根本不该姓这周氏。

“我半生沙场，半生尔虞我诈，临到老了才想起膝下无子有多么孤独，年轻时心中的芥蒂都被放下，这大好的河山也不想拱手送人。”老皇帝发出咯咯的响声，直起背，“周泽，你可还记得，在你十二岁之前，可曾有过一兄一弟一姐一妹？可曾有任何人有资格和你争夺皇位？孤的那一切都是为了要传接给你，周泽。”

老皇帝呼吸困难地说着话，鼻息愈发深重起来，却又被他自己在一次深呼吸之后有意压回去。

周泽无法开口，至少现在，老皇帝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过去，真实到似毒牙般穿透了皮肤，逐渐深入心灵。他很想闭上眼不去看不去听不再去管，可他也知道如果在此时闭上眼，迎来的结局必然是老皇帝想要的结局，或许这样，他耳边的于过去那个夜里传下来的一切声音都会彻底平静下来，但是——

他不想，很不幸的不想在这里停下来，如果一旦停止的话，毫无疑问会使身边的人蒙羞吧，明明都陪伴走到此处还要放弃与怯弱什么的，居然会与如此一种人相识，完全辜负了信赖……

“你真该早点去死，周泽，你这个明明猜到真相还故意伪装的骗子。”

“你自说自话什么啊？听好了给我。”周泽抬起头，几步冲上前，一手抓住老皇帝的衣领，咧起嘴角与他对视，“我还活着，是因为你还坐在这里！无论多少次，不论什么原因，爬上来的我都会尝试把你踩下去，你叫我骗子，哈哈，可以啊，只是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了，你永远无法击垮我。”

周泽甩开了手，一点也不担心会不会直接送老皇帝去西天，他笑着，“抬起头来看看，看看你所在的这个位置、这个国家、这个天下。”周泽抬起手四处招摇，随即又把视线放回老皇帝身上，右手放下指了指自己，“我的位置。”

“为了这个寒酸的宝座，你那些拼命也想要抹杀我暗中积蓄势力的努力——”周泽两只手都放下，收在身前像是细数着什么一样，忽的又甩开，“全都化为泡影。”

“你撕下来我成长起来的羽翼，进一步为填饱你的肚子，现在是时候该吐出来了，我会收多倍利息，较真的我不想比任何人少收半分，我的能力本就远超于你，你也亲口承认过，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瞧见我要爬上来便直接要把我踩死。而且我想你可能还没意识到一件事…”周泽围绕着坐在天台正中央的老皇帝走了一圈，回过来，又在侧边俯下身伸手抓住老皇帝的衣领，低头浅笑着说：“你的命现在就掌握在我手里。”

“现在被人践踏被人唾弃的是你，到了我的处境，感觉是否作呕的无法接受？哼哼呵呵呵。”周泽想忍着笑，只是没忍住，看着老皇帝怒急了也无能为力的表情，他真的忍不住，“你必须习惯，因为你还能活多久我就会和你说多少次，你将意识到你这辈子始终都在这泥沼里挣扎，从来没有出去过。”

说完，周泽嫌弃地又甩开老皇帝的衣领，他像是个顽皮的孩童享受着天真带来的肆意权利，“我知道你做的事对你而言都是正确无比，年轻是中年是老年也是，你年轻杀心重，杀完内部杀外部，杀了三十年平定天下，造就盛世，仅从这一点来谈你的确没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老年犯糊涂到大旱不止饥民遍地的情况下昏庸到不管国事，转而探讨起长生不老法门。如果并非如此也不会给我一个借口，我也不可能犹豫了那么多年之后，准备放下一切营造出来的个人关系网时，还跑去煽动饥民，营造自己的势力带领他们起义，帮助他们吃饱肚子。”

“所以就像我不指望那些信任我的人可以原谅我一样，你也最好别想着指望我能原谅你，反正我是不打算那么做的，千万不要抱有任何希望然后，虽然你一直希望我去死，但是死了这条心吧，因为…”周泽擦了擦手，随即最后一次抓住枯瘦如干的柴老皇帝衣领，看也不看便把人直接提起来，出乎许倩预料，或许是老皇帝真的太轻了，周泽没有半点难度地提着人一步一步就要踏去天台边缘。

“我有些倦了，你这条毒蛇一样的骗子就先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