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修垂着脑袋,“救我一命的人。”
护士恍然大悟,“原来是救命恩人啊,难怪……”
还是我喜欢的人。
这句话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怕说出来又会看见多一道鄙夷厌恶的目光。
陶修就这样坐在矮矮的床边,看了周航予一整晚,“太平间”里十分阴冷,他的嘴唇冻得紫,却依旧定定地看着。
直到天亮了,护士醒来后看了眼时间,才对陶修道:“到时间锁门了,走吧,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陶修自嘲地扬起一抹笑,节哀顺变。。。
哀莫大于心死,他却连死都做不到,这条命,是周航予赔了命才救回来的,除非他被周航予的父母弄死了,否则他怎么敢轻易去死。
“好。”陶修淡淡地点头。
回过头从周航予的脖子上解下了一条项链,拼命地攥紧在手心里,扶着床缓缓站起,等到缓解了腿脚的麻痹感后,陶修走出了“太平间”,不敢再回头。
只是有透明的液体不断地从他的双眼里淌出,眼前一片模糊。
踏出医院后,被阳光照耀的眼睛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陶修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得无奈地先回家。
可他没有料到,这一次才真的是回不去了。
大人小孩们都聚在巷口嚼着八卦,而最新鲜的话题,莫过于周叔家的儿子死了,还是被陶家大儿子害死的。
由于贫穷落后,居住在巷子里的许多家庭都已经在这里扎根了好几代人,他们没有离开过,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他们除了为生计奔波就没有别的事干了,闲下来的时候,他们最喜欢嚼舌根或者打麻将。
即使是繁华的大都市也依旧有许多人无法接受男男相爱,何况是这么一条古老的巷子,这么一群思想老旧封建的人们。
奢望他们理解陶修和周航予的爱情,是不可能的。
哪怕周航予为了这段爱情付出了宝贵的生命,哪怕陶修为了周航予,伤心伤神,那又怎么样?人们只会觉得他们荒唐、可笑、变态!
陶修成了他们围攻的对象,素质好一点的大人们只是口头上叫骂两句,说些讽刺的话语,素质不好的,就教孩子们朝陶修扔东西,只要他一出现在巷口,什么辱骂都随之而来。
周航予离开后,辱骂陶修的内容里,多了“杀人凶手”、“害人精”、“扫把星”等词。
不同于以往,以前是因为有周航予在,陶修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承受,可如今周航予不在了,那个令他相信了所有诺言的人就这样离开了他,流言蜚语带来的伤害一下子被放大数倍,陶修坚强的外壳也被一点点刺穿。
他的精神支柱不在了,每当陶修这样想,绝望便如滔滔江水般涌出。
回到家后,母亲和弟弟对他冷眼相对,虽然没有暴力对待,说的话却令他更难以接受。
尤其是陶彬,口口声声提醒他,一口一个“都是你的错、航予哥是被你害死的”,愧疚、绝望,令陶修几乎不堪重负。
陶修麻木地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你们已经跟我划清界限、断绝关系了……”
可怜又可悲,他并不是没有亲人的孤儿,却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知道就别回来了,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吗?说我生了一个勾引男人的扫把星。”陶修的母亲故作镇定,心狠地道。
陶修呡了呡唇,双眸哀伤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没有地方可去,陶修一个人把小巷子里那些充满了两个人回忆的地方走了一遍,最后靠在那棵大榕树下闭着眼睛休息。
饥寒交加,唯有熟睡才能暂时忽略。
大半夜,陶修还是被饿醒了,手心一痛,摊开手掌细看,那条项链尖锐的边角已经戳进了陶修的手心里,沁出鲜红的血。
这是陶修送给周航予十八岁生日的礼物,不值什么钱,却是陶修去店里跟人学了自己亲手制作的,五芒星的项链。
从戴上周航予的脖子开始,一直跟随着他 ,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被陶修摘下来。
陶修仔细地看着那条项链很久,最后缓缓地站起来往巷子旁边的小镇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