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下,茅屋前,临时垒起的灶台旁,一双小手幻出了虚影,两条小脚蹬得像奔跑中的兔腿;锅在火中翻,铲在空中飞,撒出的辣椒像红花,抛出的蒜蓉如豆雨;刚见肉下锅,又见桌上碟中装,溜的,炒的,炸的,灼的……不尽其繁,繁中有序,若问天宫有此菜,岂知香辣在人间。
这一番行云流水的过程,看得老汉夫妻呵呵直乐,瞧得中年夫妇瞠目结舌,瞄得男孩兄妹俩目瞪口呆;那灰袍少年,硬是从高个女孩身上拔出了眼睛,转移到锅中灶台,心忖:以前怎么不先认识她?
少年却不知,当年,此姑娘要不是去了西天雷音寺,然后又去了凤凰星球耽搁了时间,彼此真还有机会在汉朝时空能见上一面。
酒是长乐烧,桌是大圆桌,凳是靠背椅,在溶溶月色下,在松涛风声中,一众人在寂寥的山谷里觥筹交错,笑语晏晏。
酒酣耳热之际,老者醉意朦胧道:“没想到,真没想到啊!你这丫头,做的菜竟然如此止馋解胃,怪不得谁都喜欢你。可惜了那丫头整治的几万盆炒豆和自酿果酒,改天是该去见一见她了。”
前一句还好理解,后一句就不知所云了。小姑娘接话道:“六位天尊,若是喜欢,以后都给你们做菜。”
老老妇吃得手不停箸:“以前吃过一回你做的菜,瞧着琳琅满目,却没滋没味,咋这次做得那么好吃呢?”
小女娃张开塞满肉的小嘴巴说道:“奶奶,那次她买的是预制菜,味道自然大打折扣。”
“嗯!是了。”少少妇端起爆炒虎肠扒拉到自己碗中:“还是现炒的热乎。”
不说高个女孩和灰袍少年不知他们谈的是什么,就连小姑娘本人都听得云遮雾罩。
“三位天奶,俺们以前有见过?”小姑娘刚才确实很饿,现在咽了两碗饭喝了三碗汤便停下了筷子。
老者与灰袍少年频频碰杯,扭过头来看向小姑娘:“你做的饭菜很合胃,以后暂时跟在我们身边吧!”
“谢谢高祖,小女做错事时,莫要剥夺我的功力就好。”小姑娘俏皮调笑,一直小心谨慎的心态终于放松。她知道,天空云层中,有万万千千神魔鬼怪盯梢着自己,它们为何一直没有发起攻击,定是缘于六老在此。不说声谢谢,自己也就真是太无知了。
至此时,高个女孩终听出了点端倪,急忙插话道:“我也要跟着,洗衣做饭我能帮上忙。”
老老妇夹起一块辣椒,摇摇头道:“你能存活到现在,还不满足吗?”
这一句话,旁人不觉有啥,但对于高个女孩却不啻于是一道晴天霹雳,当即低下了头,也不再央求,嘤嘤啼泣。
他们的谈话,灰袍少年反刍不出是啥意思,但是见到痴恋之人蓦然伤心,遂跟着心窝揪痛,想去抚慰,可一时又无法从脑中翻出任何动听言语,怕一言不慎反惹了她泼天怒火。
事实,此时的高个女孩只想找个清静地方放声大哭,谁也不想理,谁也不想见。往世今生,漫漫长河,她顿悟:原来自己是有生命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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