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话被生生打断。赵竑脸上带着笑,只不过这笑是阴恻恻的。
回话的大夫顿时觉得不妙,自己好像是误解了什么,以为只要把宋姑娘的情况说的没那么严重就能保住医馆和这几条人命,却没想到自己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触碰了公爷的逆鳞。
“不不不,被马踢中了自然是很严重的,不过宋姑娘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是没有似的,及时化瘀排毒、将养数日便会无碍。”
赵竑双眼微眯,赤羽很快便发觉了,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他赶紧出声,“公爷,属下已经差人通知将军府、宋府还有京兆衙门了。”
赵竑的凤目慢慢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还好赤羽及时提醒了他,不然他刚刚真想把眼前这些人通通杀了。
他真的为眼前那个人失态了,会不会暴露呢?
他只是像寻常一样,知道了她出行的行踪,找个合适的位置观察她而已。有人当街纵马,放在平时赵竑也只会觉得又是哪家浪荡的公子哥行事莽撞,他没有心思管那样的闲事,等真的创出祸端自有他家老子去收拾。
可是一个小孩子突然横冲直撞地要过街,他的娘亲抱着妹妹,没有拉住他的手,赵竑的心一紧,他就算去救人估计也来不及了。
人间惨剧没有发生,因为就在这个时候,绿衣女子放下手中逗弄弟弟的物件,凌空飞去抱起了尚不知情的孩童。
周围人的惊呼、男孩和他娘亲的叫喊、突然出现的人……都足以让一匹马受惊,前蹄高高抬起,然后种种踢在没有来得及跑走、还紧紧拥着孩童的绿衣女子背部。
赵竑当时的脑子轰的一声,他没有其他任何顾及,从三层直接跃下,一脚踢在马的脖子处,马背上的人也跌落在地,滚了几下才停住。
跟随的随从有的急忙去扶跌落的人,有的便颐指气使地叫骂,赵竑通通不在意,他只是抱着怀中昏倒的女子,喷在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他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被救的孩童在哇哇大哭,他的娘亲将孩子抱走然后连连道谢,他都充耳不闻。
直到灵芝过来喊了几声“姑娘!”他抬眼看过去,急道:“最近的医馆知道在哪吗?”
灵芝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公爷?您怎么在这?”
他没有解释这个问题,只是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最近的医馆在哪!”
灵芝这才反应过来,“知道知道,快跟我来。”
等到将人送到医馆,他都没能松一口气。赤羽是个得力的,不送声色带人将当街纵马的人扣下了,看着眼前主张熟悉的脸,他真是恨极了,韩二公子吧?他背后的韩家又如何,如果她真的有事,让他们整个韩家陪葬,自己也是能做出来的。
谁让受伤的人是静纯呢。他用心守着、护着的人,竟然因为他们的恶行而生死未卜。
他其实自己都没有发现,当初缘子摔下山崖的时候,他的反应都没有现在这么强烈,不知不觉中,静纯早就在自己心中分量越来越重,无可替代。
灵芝早就让人带着小公子回宋府去了,她则一直守在自家姑娘身边,这时也出来向赵竑证明,“公爷,我家姑娘转醒了,想来也是真的无碍。”
听到静纯醒了,赵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他不敢去面对静纯,刚刚所有的热血和冲动在此刻都被怯懦冲得烟消云散,仔细权衡一番,他更觉得不能去见他。
转眼间换上了平时桀骜的模样,“没事就好,我可不想儿时的玩伴一个一个都走在我的前面。”
灵芝一愣,难不成半个时辰前是自己看错了,公爷眼中明明流露出的是真情啊!还有他突然的出现,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自己刚刚在里间也听到了他对这些医官威胁的话语,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得出结论——公爷对姑娘用情至深,只是两人之间有误会,谁都不肯迈出那一步。
她还觉得这次姑娘受伤估计就是一个契机,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听到姑娘醒了没有第一时间要求进去看看,反而是换成了之前的臭脸。
赤羽倒是将公爷的心路历程摸得七七八八,无非是回过味来知道一是不能在泞舒郡主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不能给人希望,二是今日这事有太多的人看到,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到底有多在乎泞舒郡主,不能让别人把她当成自己的软肋,置她于危险境地。
赵竑对那个大夫说道:“我刚才那么说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可知里面躺着的是谁?是官家亲封的泞舒郡主!你们要是救治不力,要你们小命的人可多着呢,不过现在好了,你们说不定还能讨到赏赐。”
大夫的心里舒了一口气,救治个病人搞得自己都要犯病了,这个心七上八下的。
同样缓了一口气的还有一旁跪着的韩二公子,他刚被扶起来的时候还骂骂咧咧,想着谁不长眼还敢踢自己的爱马,知道马竟然被踹死了之后凶手还跑了更加愤怒,没等派人去追,自己就和家丁、侍从一起被制服了,等他被押到医馆看到了赵竑就暗叹自己今日衰神附身了吧。
得知那个救人的是宋静纯,他再次感慨出门前怎么就没看一眼黄历呢。
现在好了,宋静纯那丫头没事,听赵竑的语气,应该也不会为难别人。
韩二公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站着俯视他的赵竑看在眼里,赵竑也没有正眼瞧他,只是和赤羽说道:“当街纵马致人伤亡按律当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