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傅年定定地看着他,静默了几秒后,他眼中露出一点似认输般的嗟叹,道:“到休息室说吧。
周傅年的休息室就在宋竞卿的隔壁,是拿楼里的一间办公室隔成了两间,并不宽敞。
“是什么问题?”两人坐下后,周傅年问。
宋竞卿问的问题并非是他刚刚演的片段里的,周傅年看见他将剧本翻到了倒数不知道第几页,然后看着上面问了一个人物的情绪怎么表现的问题。
周傅年将剧本拿过来看,才发现他拿的并非是自己昨日给他的那本,上面有着相同的字迹,颜色却是黑白的,这分明是一份复印版。他微微皱眉,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因此也没发现对面坐着的青年黑沉如深潭的眸中在他翻开剧本那一瞬间的波动。
宋竞卿问的问题其实非常简单,但周傅年讲到半截的时候突然觉得可以顺着这个人物展开,将整部戏中的情绪脉络帮着宋竞卿梳理一遍。他是个负责的老师他自己没有意识到,实际上他已经讲了快二十分钟了,这并不算很久,但接下来他们还有一场戏要演。
“咳咳。”他突然咳了两声,喉咙也在提醒他要休息一下了。
周傅年轻轻把剧本放在一旁,下意识伸手去拿手边的温热的花茶喝了一口,但他将杯子放回去的时候才记起两人进门时桌子上还没有准备的茶水。
周傅年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宋竞卿手边的保温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来的,周傅年都没有发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轻轻跳了一下,有点微微的麻。
那保温杯被他看着,然后被一只有些削瘦的手拿了起来,水流声响起,周傅年面前的杯子又被填满了。
宋竞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本该如此一般。周傅年几乎没反应过来。他又轻轻咳了一声,道:“刚刚说的,都明白吗?”
宋竞卿目光如晦,语韵悱恻,“我明白,可是我后悔了,前辈。”
他后悔了,他欺骗了他的神,让对方因为他的谎言而辛苦着,他却卑劣地躲在暗处享受着这个过程。这算什么爱神,他问自己。
周傅年前边听得他明白了,刚有点慰怀,后边又莫名听他来了句后悔,“为何如此说?”
对方如忏悔,如立誓,“前辈,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为我费神了。”
周傅年眉眼舒展,将他话中之意理解为努力达到演技出神入化,他一直都觉得宋竞卿可以,此话也不作怀疑。
“好,我信你。”周傅年说。
工作人员在门外探头进来:“周老师,导演叫您过去准备了。”
周傅年应了声,将剧本还给宋竞卿,随即跟工作人员先走一步了。
那桌子上剩下的花茶被剩下的人慢慢地一口一口饮尽,透明的杯子被握在冰凉的手掌中,拐进了另一间休息室中。
第17章宋老师好像很喜欢你?
今天一整天下来,周傅年要拍三场戏,才拍了第一场,但已经是下午了。高义不慌不忙的,因为这三场戏都是周傅年和叶醒的对手戏,照他们两个的演技,高义估计三场都一条过也没问题,这才给了特别多的休息时间。他计划着能够在日落前拍完,却没有想到最后一场戏叶醒似乎完全不在状态,ng了许多次。
黑毛完全不能理解白露生放弃监视江吟的想法,他有点气急败坏,“队长!那个小子一看就不对劲,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白露生微微眯起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对这件事好像特别在意?”
黑毛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忙装出觉得白露生在说废话的样子,“这不是当真的吗……抱歉!”
叶醒猛地止住,反射性地朝工作人员这边鞠了一躬。他说错台词了,本来应该是“这不是当然的吗”。他又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又转过来朝周傅年也鞠躬,却被周傅年一个轻扶挡住了动作。
“不必太紧张。”周傅年说。
高义拿着扩音器在那边有点不耐烦地说:“叶醒,刚刚最后给的反应太大了,再小一点,你演的是老卧底了,再慌也不会太露出马脚。”
他没点出台词的问题,因为这种错误叶醒自己也知道有多低级,但他这场已经是第三次这样了。
叶醒素来勤恳,如今连基本功都过不去,他自己也有点面红耳赤,歉意难表。他是个好演员,高义也不忍心多说他,想了想又说:“休息十分钟吧。”
叶醒淡淡愁容,朝周傅年道:“傅年,给你添麻烦了。”
周傅年见他心事沉重,知道他惯于给自己压力,宽慰道:“有时八分满即可,绷得紧了则不自然,也少了游刃的空间。”
他的话恰好戳中了叶醒的症结。这场戏是他,也是包括林席、宋竞卿等人的翻身之作,他格外重视,越想演好却越犯错。
叶醒轻轻舒了一口气,虽仍有压力,但也稍稍觉得好了一些。“你说得对。”他说。
话虽这么说,仍是又ng了一次,最后才让演出了让高义满意的效果,此时天也早就黑了。陈易的孩子刚满一岁,家里正需人照顾,周傅年早早便让他先回去了,只好麻烦叶醒送自己回去。
叶醒的助理是一个话很少的女生,他们两人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傅年,要不一起吃顿饭,我再送你回去?”叶醒说,毕竟他们也算三年没见面了,又是因为他的缘故今日才弄到这般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