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有。
这样大的天下,无穷无尽的事务,和欲望。
她若要等,若要守候,只能是无穷无尽的失望罢。
就象她,本要抱着“宁同万死碎绮翼,不肯云间两分张”之心,只是这对于他,也许不是那般重要。
然而她还是没有其他选择。
女人,是否一生要为爱沉沦?
只有选择继续爱,继续这样的人生。
天下美景甚多,她确是过于执着。
清晰明白的痛着,所以痛得更透彻。
十二月二十,肃宗下诏:广平郡王俶为太尉,进封楚王;进封南阳郡王係为赵王,新城郡王仅鼓王,颍川郡王僴兗王,东阳郡王侹泾王;封子僙为襄王,倕杞王,偲召王,佋兴王,侗定王。二十一日,又下诏册封数名公主,其中李婼被册为和宁公主。肃宗自登极后一直未册封诸皇子皇女,为的是虚位以待玄宗还朝归政,然军政权均已在肃宗手中,玄宗又岂会不识时务再登皇位?从蜀中迎回玄宗并取得各种传位印绶后,肃宗名正言顺,才对诸子女一一加封。
至十二月二十七,长安仍无人前来迎接沈珍珠回去,沈珍珠似乎也无回长安的打算,洛阳宫禁中流言四起。或言楚王与王妃失和,王妃失宠;或言王妃行为不端,与他人私相授受,将会被废;甚且有言李适非楚王亲子,余下话语更是不堪入耳。
洛阳宫中人原将沈珍珠当作未来太子妃与皇后来侍奉的,这样一通流言下来,诸人看沈珍珠的目光便多少有了些不同。
严明偶然听到几句传言,怒不可遏,愤愤不平的回给沈珍珠。未听完他的话,沈珍珠便打断道:“既然你也知道是流言,又何必放在心中徒增自己气恼。”又道:“我正有事要你办──年节已至,适儿乃皇长孙,必须回长安侍奉上皇、皇上守岁应制,你且护送他回去吧!”
严明喏喏答应,知道沈珍珠不肯回去,却又担忧沈珍珠安全。沈珍珠笑道:“宫中侍卫甚多,你来回不过三两日,应该无甚大碍。”
除夕夜,洛阳宫禁甚为孤清冷落。
这宫禁中居住的除沈珍珠外,还有甚多当初被安禄山掳掠至掖庭的前朝妃子和公主、郡主。当时安禄山在长安城中将未及逃离、姿色不错的妃子、公主、郡主、命妇、宫女等全部运往洛阳供其淫乐,其后洛阳克复,许多妃子、命妇回至长安或自己府第中,宫女由肃宗下诏赦放回家,但仍有一些女子害怕面对受辱之事,不愿再回长安,洛阳留守便将她们暂安置在宫中居住。
其时两京克复、佳节又至,正是普天同庆之时,然而洛阳宫中这些女子自怜身世,更增悲哀之情,除宫女外,又有几人有心思张灯结彩渡这佳节之夜?更多的是数人聚在一处,忆及往昔欢乐,思及今日苦痛,掩面呜咽,或嚎啕大哭。
沈珍珠遣开随侍宫女,在宫禁中缓缓而行,今夜星河廖落,惟有宫禁外民舍燃放爆竹“噼啪”、“噼啪”,不绝于耳。繁华与孤清、喜乐与哀愁,往往只一线之隔。世人钟爱前者,规避后者,殊不知就在这逢迎与逃离中,半生的光阴就这般悄然淌过。
人的一生,能抓住于手心的,究竟有什么?
沈珍珠怅望星空,在这喜与愁的间隙中,裙裾轻移,不知不觉走到禁苑入口。
禁苑入口处本有侍卫把守,但禁苑本就甚小,难与长安地苑相较,现在林木凋零少人游赏,且禁苑与外门不通,并非防卫重点,今夜的值守侍卫便不知躲到哪里偷懒喝酒去了。
沈珍珠独自往禁苑内走去。果然林木稀疏,偶尔一两片树叶落地,静寂无声,沈珍珠深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明,浑身舒适许多。尤其过往身后总跟着数人侍奉,一举一动要百般留意不可失态,实是疲累之至。今日是除夕之夜,总可以自由自在一回。
她愈走愈深,却不觉害怕。走得累了,见面前有假山流泉、石制桌凳,正是为游乐歇息而备。由地上拾起掉落的树枝,集在一处,所幸近日天气不错,那些树枝倒还易于点燃。火慢慢的燃起,她缓缓蹲在地上,人倚着那石凳,心中静谧无比,抬头仰望星河变幻,竟自睡着了。
开初四面温暖和煦,睡得极为惬意安详,渐渐寒气袭来,四肢愈来愈冷,她如置冰窟,浑身一个寒颤,惊醒过来。
这一睡醒,她方知非同小可。正午日光直泻而下,这一觉竟然不知不觉睡过这么多时辰。果然,侧耳倾听,远处隐隐有宫女、侍卫疾声呼唤“王妃”之音。
匆匆走出禁苑,正迎面逢着数名宫女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一见着她,当真是比拣着黄金还要欢喜数倍,上前扶的扶,搀的搀,一个道:“王妃哪里去了,奴婢们找了一夜,可真吓死人!”一个道:“殿下到了,正急得大发雷霆呢!”
进入殿中,却见由内及外,黑压压跪了一大片人,全都屏声静气不敢说话,李俶外袍未除,想是已发过一通脾气,面色铁青,怒火仍炽。抬头望见她进来,那神情舒展许多,上前迎着她,一把紧攥住她的手腕,劈头怒斥道:“你去了哪里?洛阳也不是安生之地,若有甚么闪失,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