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个将死之人带到帐中逼问,差点害死一条性命。我不过是不肯见她而已,又有什么错。”
沈青娥之于他,虽是过眼云烟的旧人,但当年宫中情谊,曾经一闪而过的执念,那些都是他的过往,都是他一直想忘记却又抹不去的东西。如今早已经谈不上喜欢二字,可他不希望她死。
陈嵩想说,世子若是觉得自己没错,又何必在这风雨中自虐般地等卑职那么久呢?
可心意这种东西,并非旁人一语道破就可以的。
陈嵩心下叹了口气,最终将自己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崔邵来得及时,蒋锳没怎么淋雨,但在这帐外冻了一夜,回来就身上就起了热,周芙给她灌了些药汤后,她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两辈子栽一个人身上,这是什么运气?”
崔邵拿着折扇晃悠,唇边噙着的那么点笑意很难说清是嘲讽还是单纯的看戏。
“两辈子栽在一个人身上,很可耻么?”
一直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腰牌的宋裕听了这话,忍不住抬眼。
“是啊,两辈子栽一个人身上,很可耻么?”
周芙换完蒋锳额头上的帕子,也回头笑着问崔邵。
这两人夫唱妇随,把崔邵问的是哑口无言。
崔邵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两人何尝不是两世都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当本官没说。”
崔邵收回原先的话,饮了一口茶后,将目光落在蒋锳的身上。
“这姑娘倒是真有意思,莽莽撞撞,却鲜活又热烈。”
“本官确实很感激你们夫妇替本官寻了一份这样的姻缘,也希望,她这一世能醒悟得早些。”
崔邵眸色深深,由衷地叹了口气。
……
蒋锳身上起热起了一夜,喝了药后才退下去些。周芙见蒋锳热退了,这才安心下来。
突厥那边果真如同崔邵说的,有了动静。黑木铁达在突厥民意的推动下,重掌兵权,几万大军蓄势待发,不日就要围攻豫州城。
上一世,宋裕除了卸掉藩王们手里的兵权以外,还动了其他平民出身的异姓王侯的兵。
所以上辈子,希望宋裕活下来继续撑起大半边大梁的人很多,跟他政见不同,希望他死的人也很多。
但凡一心念着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朝臣,就没有人不招人恨的。夺取藩王和异姓王候手里的兵权,在上一世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计策。宋裕为它承担了太多的骂名,太多的憎恨。
适逢国丧,周芙照顾完蒋锳后,倒是想到了另一重逼王叔们出兵的理由。在飞鸽传书之前,她将自己写的信交给宋裕看了,娟秀的字迹里透着一意孤行的决心。
宋裕看后,许久没说话。
他在朝堂的泥潭里摸爬滚打太久了,见惯了阴谋诡谲,但无论手上染了多少的血腥,为了大局做了多少卑鄙的事情,私心里都希望周芙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至少,永远不要碰她自己本不愿意做的违心事。
“你想好了?”
宋裕抬眼。
夫妻俩眼神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好了。”
“没时间了,你当初动王叔们手里的兵也是布局布了好久的,豫州耗不起。突厥连年出兵,也耗不起了。想要兵不血刃地让王叔们出兵,只能用这个法子。”周芙明白宋裕不想让她这么做,
事实上,她也确实从没干过这样的事情。
可天底下,又有谁能够一辈子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