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如是未听清:“尊主、您说什么?”
游扶桑没回头也不搭腔。乌黑的鸟儿化作一团魔气,游扶桑的白衣由魔气里显现出来,带灰的发梢掠过白鸟儿尖喙,宴如是闻见淡淡龙涎檀香。
游扶桑瞥一眼仍然是白鸟形态的宴如是,诧异地一挑眉:“宴少主未修习过移形术,变不回来了?”
宴如是一卡壳,险些掉下河畔。
游扶桑拎起她,防止羽翼被河水打湿,食指轻点了点鸟儿脑袋,“宴少主学艺不精啊。”
游扶桑感觉自己被啄了一下,很轻,身前小巧的白鸟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一转,好像瞪回来一眼。下一瞬,白色的羽毛倏尔延长,洁白的羽翼里张出两只手来,一左一右,攀着游扶桑肩膀,幻化形体的灵力带起一小簇风,水声叮叮咚咚,把河畔的花灯都惊散了。
白鸟儿变成了人类。
宴如是趴在她身前,圆圆的杏眼紧盯着游扶桑,鬓角湿了一半。
两个人僵持在河畔的浅水处,你瞪我,我瞪你,明亮的花灯吹皱一片水中月。
魂魄像是被那双倔强又湿漉漉的杏眼擒住了,游扶桑忽而有些心痒,但眼角余光却瞥见河畔不远处又一双人影。来不及多想,她一皱眉,迅速按下宴如是脊背,刹那上下对换,白衣印上水痕,水花四溅起,游扶桑的身形挡住宴如是。
那对人影里,有人一顿,轻蔑道,“别看了,只是一对戏水的野鸳鸯。”
声音很陌生,是鬼差吗?还是方妙诚呢?游扶桑有些拿不准,眉眼低垂下,看着宴如是半身浸在水中,十分紧张地攥紧她的己前襟。
夜盲让她的双目都失焦了,仿似是隔着一层雾在眺她。
二人没动,手心却都悄悄蓄起魔气与灵力。
“她要杀我诶,”岸上另一人又轻嗔,“您一点儿也不为我担忧吗?”
是方妙诚!
游扶桑明显地觉察到身侧的人手心更攥紧力气了,她屏息听着,试图从声音里寻找到蛛丝马迹。
“妙诚,你明知道她杀不死你。”那人的步子远了些,声音还畅快着,“不过,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举目无亲的孤女,隔着血海深仇,却无能为力……真是可怜呢……”
两个人渐渐离去了。
宴如是泄了力,静静坐在水中,好似在为那人的话失神。虽有些刻薄,但确实是对的,她必须承认。
太无力了,致使她全然不知该怎么办。今夜临时起意的行刺就像一场闹剧,一个笑话,她拼尽全力,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方妙诚掸掸衣袖,与相好的女子嗔责几句,完全没放在心上。
宴如是在水中抱起双膝,眼底也有些湿润。游扶桑轻轻叹了一声,“她们走了。我们也走吧……日出之前一定要离开往生道,否则便会被留在这里了。”
而宴如是抬头看着她,十分莫名地问:“我犯了错,您会不要我吗?”
游扶桑扶起她,“会吧。”她淡然道,“但现在,你跟紧我就好了。”
宴如是吸了吸鼻子,有些疲惫,双眼通红。
鬼市子正开,寅时闭,不过一个时辰;眼下孟婆桥一逛,往生道一闹,也将近日出了。庚盈还有闲情逸致去集市抢古玩,游扶桑是一点儿提不起兴致来,她一回头,见了兴冲冲抱着一众古玩疾跑回来的庚盈,皱眉问:“青鸾呢?”
“青鸾姐姐去看古籍了!”庚盈回,“尊主可是忧心她错过时辰?我现在去寻她?”
“我倒是不忧心她。她做事比你们都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