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明小儿毕竟没有这个魄力,想要步步为营,一路攻杀,却反而陷入被动。”
“直取幽都?”
厉波骇然道:“那几乎要陷入数十万大军的重重包围,怎么可能打胜?”
“为父说过一定要胜了么?”
厉冲双目闪过一抹惧色,吸了口气道:“那个先手落子于棋盘之上的人,比老夫更加懂得人性与人心,一旦幽都沦陷,四方必乱,看似被重重包围于绝地之中,却不知同样也是处处破绽。
“各怀异心的地方诸侯,必会拥兵自重,面对异族动乱、都城沦陷,首先便会选择保存实力观望,而不会第一个搬兵回师,否则连空虚的老巢都会被异族占去。”
“可黑巢新占之地,如今的东疆同样空虚无比,守卫连城的黑巢兵马恐怕连千人都不到,皋垓关甚至没有一兵一卒留守。”
厉波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疑惑道:“难道他们黑巢不怕?”
“怕,不过不是他们怕,而是老夫害怕!”
厉冲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沉声道:“那个人布的这局棋,本就是打算要先输两子,后赢全盘的,尽管为父能够推算出他的下手,却也无任何消解之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棋局朝一个必输的局面发展。
“因为那人是把整个天下作为一个棋盘来落子,任何棋子都可以失去,只要最后能够赢得天下。”
“可以失去任何棋子,赢得整个天下?”
厉波不解道:“父亲,孩儿不明白为何黑巢留下空虚的东疆,反而能赢得天下?”
“你知道这人丢出的二枚弃子是什么么?”
厉冲空洞的眼神,再也无一丝神采,漠然道:“就跟为父不得不把一万斗魔战骑,当作弃子丢出一样!”
厉波迷茫望着眼前似乎一下子苍老不少的父亲,摇了摇头,却知机的没说话。
“第一枚弃子,便是那北疆十六个游牧部落,联合起来的五万北地铁骑。”
厉冲爱怜的看了眼跟随自己多年的儿子,胸中油然升起一种无力抗拒的感觉,颓然道:“东疆本就是那人故意放弃的。
“只要我魔族大军藉助战船,从黑川江上游顺流而下,重新占据北遥郡水师大营,牢牢封锁住黑川江江面,不利水战的五万北地骑兵,即使不被我大军剿灭,也绝难再逃回北疆,无论黑巢与我族博弈的胜败结果如何,也都将全军覆没。”
厉波愕然道:“北疆练惊鸿与黑巢乱匪不是盟友关系么,父亲所说的那人,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最后的结果,为了魔界大动乱,为了整盘棋的胜局,他不得不如此,不丢出几枚够分量的弃子,又怎能换来整个天下。”
厉冲摇头苦叹道:“因为那人所弃的第二子,便是黑巢本身!”
“什么?”
厉波骇然惊呼道:“这……这怎么可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夫不怕如今这个火中取栗的黑巢,因为无论局势发展至怎样的局面,黑巢也将元气大伤,各方势力相互倾轧下,根本无力夺取最后的胜利。”
厉冲悠然道:“老夫怕的是经此一役,浴火重生后的那个黑巢,如果此役不能一劳永逸的歼灭黑巢,短则数年,长则二十年之后,一旦给了黑巢休养生息,治愈伤痕的喘息时间,其必将成为我魔族的心腹大患。
“八位殿下要是仍旧亲政就好了!”
厉冲叹了口气道:“失去八王的魔族,就像少了泥灰黏合的城砖,看似坚固无比的高大城墙,殊不知只要抽掉最下层的几块砖,整面墙不用人推,自己便会轰然倒塌。
“那个布此棋局的人,高就高明在分寸拿捏,一出手便直击我族死穴,一旦魔界大动乱来临,无论我族如何应对,也将从此失去统治的根基。”
“几块城砖?”厉波懊恼的甩了甩头,道:“父亲,或许局势的发展,并非像您猜测的这般险恶,或许只是凑巧,孩儿怎么也不能相信,我方还尚未真正输掉一仗,只不过丢掉一个东疆,便已然全盘败了。”
“你见过,谁是等到全身器官都溃烂后才死的么?”厉冲沉声道:“将北疆最强大的一股力量,十六个游牧部落联合起来的五万北地铁骑,借我族这把刀灭掉,本来有望统一的北疆,必将再次陷入急剧的动荡中,由此排除在争鼎的棋局之外。
“将中州搅乱,并且留下身后空虚的东疆,等着我族大军去攻占,原本拥有各自领地的各方诸侯,面对东疆这块肥肉,必会蠢蠢欲动,一旦忍不住发兵,便留下了空虚的老巢,无论我族内部还是异族势力,必将乘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