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你说可怜是什么意思?哦,这个真是个不错的笑话;不过我告诉你,你来这儿是找错地方了,因为我们这儿没有可怜这个东西,如果我们需要可怜的话,我们应该去别处找。”
沃森先生被自己的笑话逗乐了半天,感觉自己相当和气友善,然后对托比亚斯说,如果他足够安静,对一切都说“谢谢”的话,他就不会把他捆起来,尽管福格先生已经吩咐过。“因为”,沃森先生补充道,“我一点都不在乎福格先生怎么说或者怎么做,没有我他什么都干不成,去他妈的!我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托比亚斯什么都没说,躺在地板上,绝望地拧着手。他感觉这个地方弥漫着疯狂的味道,便彻底放弃了挣扎。
“我再也不能——再也不会,”他说,“看到蓝天和绿草了。我会在这里被谋杀,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还有谁能救我呢?哦,我干嘛要回我妈妈那里,明明应该远走高飞的,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走得越远越好,而不是被关在这个可怕的地方等死。我好绝望!这是什么声音?尖叫?是,没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还有别的绝望的人。哦,上帝!我会落到什么下场?我已经觉得窒息难受,这个可怕的牢房里空气太稀薄了。救命!救命!救命!可怜可怜我吧,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发誓!”
就算可怜的托比亚斯是搁浅在荒岛上的遇难水手,他获救的可能也比在这个可怕的疯人院里大。
他大喊大叫请求援助,呼喊着小时候认识的每一个朋友。这会儿他似乎想起来了所有曾对他说过一句好话的人,但是,唉!这些人也听不到他绝望的呼号,他们离他太远了。
最后,他又昏眩又疲惫,只能像活死人一样躺在那个潮湿而肮脏的牢房里,几乎愿意死亡来使他解脱,至少不要让他一直在等待的痛苦中度过。
然而,他的呼喊召集了这栋楼里所有发疯的灵魂。此刻,他极度疲惫,便安静地躺在那里,听到远远近近传来各种窒息的哭喊、尖叫和呻吟,简直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哀嚎。
随着这些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愈发清晰地向耳畔袭来,他出了一身冷汗,在这牢房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焦灼的幻觉让他开始看见一大群诡异的非人类物体用可怕的表情朝他咧嘴笑,而巨大的怪物不是在墙上爬来爬去,就是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飘着。
他徒劳地用手捂住眼睛,但没法把这些幻象从脑海中移开,他看得越来越清晰了,这些怪物的形状在他眼前愈发分明。真的,如果这些幻觉再缠绕着他,可怜的托比亚斯会被像那些没疯却被当成疯子的人一样,不多久就真的疯了。
***
“一杯纯净冰凉的美酒,”陶德把酒杯举在灯前说,“可真是好喝,口感如此绵软,咽下去的感觉却很有酒劲。”
“是啊,”福格先生说,“还有更糟的,你看,有的病人情绪低落,属于抑郁的疯子,他们需要兴奋剂,于是他们的朋友就送来了葡萄酒。这就是他们送来的。”
“当然了,福格先生,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种侵占他人东西的行为,毕竟你是个世间不可多得的人才。”
“谢谢你的夸奖。这瓶酒是送给一个非常忧郁的老绅士的,他不仅吃不下饭,还威胁他的朋友们说他要自杀,所以几个月前他的朋友们就把他送到这儿来了;我们推荐对他使用兴奋剂,于是他们就送来了这酒,你看。不过我没有用酒也刺激得了他,我自己喝了酒,每天好好踢上他一两脚,这足够刺激了吧,他兴奋得跟鬼一样,我敢肯定他不需要酒了。”
“这个做法不错,”陶德先生说,“但是我在想,你该不会说你自己的房间里听不到这些讨人厌的叫声吧——我每隔五分钟十分钟就能听到。”
“这不可能,如果你住在这房子里,就不可能听不到。你看,这些疯子就像一群狼,只要其中一个开始嚎叫,其他人就一定也会加入进去,开始大合唱,根本停不下来,除非我们制止他们——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用强制手段。”
“那么我想,”陶德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皮包,“我想,至于我带来的这个男孩,我还是付给你一年的钱吧。你看,我没忘记你这儿的规矩是提前付款。钱给你。”
“啊,陶德先生,”疯人院的看守一边说一边数钱,然后把钱放进了口袋里,“跟你这样周密的生意人做买卖真是舒服。为你干杯,陶德先生,我请求你喝完这杯。你知道吗,陶德先生,我一直觉得你适合干这行,我觉得你有这种天赋。”
“比不上你,”陶德说,“当然,我确实喜欢离奇的事情,你看到的人和事,我敢说,对我来讲也很有趣。”
“人和事,你说得对!做我们这一行,总会遇到各种各样奇怪的事,如果我想讲的话,可以讲好多叫人毛骨悚然的新故事,我一般不说而已。我没权讲这些故事,毕竟我收了别人的钱,其他的关我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