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宫眷中添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他的母亲却已身在一口薄棺之中渐渐化为枯骨了。总是罪有应得,也让人不得不感慨宫中风云变幻之迅速决绝。
八月十四,夏云姒正在紫宸殿中伴着驾,莺时进殿禀话,道太后嫌宫宴吵闹懒得应承,让各宫嫔妃与皇子公主今晚去长乐宫同贺便是。
“知道了。”夏云姒噙笑一应,又低头继续为皇帝研墨朱砂,口中闲闲道,“还是太后潇洒会享福。其实宫宴有什么意思呢,一家人坐在一起热闹一场最得宜了。”
贺玄时读着奏章,听言点点头:“等到晚膳的时辰,朕与你一道过去。”
她手上玄霜一顿:“这是要把臣妾扣在这里直到用膳了?”
他旋即笑瞪过来:“这字用的,朕欺负你了?”
她美眸轻翻而不言,研完墨就自顾自地坐去了一旁,读方才未读完的书。
伴驾时他多数时候都在看折子,她闲来无事就寻书来读,不是诗词就是话本。
而她在读的政书史书,他至今也不知道。
。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贺玄时便放下奏章,与夏云姒一道前往太后所住的长乐宫。
长乐宫正殿里宴席已备好,嫔妃们正在寝殿陪着太后说笑。贺玄时也想轻松些,没让宦官通禀,直接信手揭帘,进了殿去。
宁沅正坐在太后身边吃着月饼,一抬眼恰好看见,立时欢天喜地地跑来:“姨母!”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看,继而便是一阵问安声。贺玄时笑命免礼,又板起脸,一把将宁沅抱起:“就知道找姨母,没看见父皇?”
宁沅暗吐舌头:“父皇万安!”
“快来坐。”太后笑吟吟地招呼他们,贺玄时抱着宁沅走过去,夏云姒先他们两步止了步,端端正正地向太后下拜见礼:“太后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太后抬一抬手,目光在她与宁沅间一荡,“倒鲜少见宁沅与哪个嫔妃这样亲近。”
话音还没落,宁沅已拿着月饼在亲亲热热地招呼夏云姒了:“姨母尝尝这个,豆沙的,还有蛋黄!”
贺玄时看着他笑,口中回太后说:“到底是血脉近些。”
太后欣然点头:“如此甚好。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最疼爱的妹妹,阿妁在天之灵见了也会安心的。”
中秋佳节乍提亡妻,贺玄时微怔,神色不由自主地显得黯淡。
顺妃忙寻了旁的话题来说:“三皇子近来沉了不少,皇上瞧瞧?”
说着递个眼色,乳母会意,忙将三皇子抱上前。皇帝接过笑笑:“是沉了不少。”
宁沅又举过一块月饼:“三弟吃吗?”引得一阵哄笑。
“你三弟还不能吃。”贺玄时把那月饼接过去,“父皇替他吃了。”
宁沅扁嘴小声:“父皇跟弟弟抢吃的!”
嫔妃们又一阵笑,这笑音比平日许多时候都听着真心,大约是因围着天真无邪的孩童,大家也都分外轻松些吧。
有宦官踏着笑音进屋,识趣地也是笑容满面:“太后、皇上。”
二人看过去,他躬身道:“覃西王殿下来向太后问安。”
殿中的笑音便停了一停。覃西王虽是宗亲,但也是外男。宫宴一类的场合也还罢了,眼下在寝殿中陪着太后说话,大家都松散些,不便见的。
顺妃颔了颔首:“妹妹们随本宫一道去侧殿避一避吧。”
“罢了。”贺玄时一哂,不在意地摇头,“中秋佳节,原就是团圆的时候,三弟也不是外人。”
说罢一睇那宦官:“去请吧。”
众人便得以安然坐着等了。不过多时,就见覃西王入了殿来。
他没有像端午庆功那日一样穿着甲胄,一身银灰色的直裾穿在身上,竟丝毫显不出是个带兵打仗过的武将,反是名芝兰玉树般的温润男子。
“母后金安、皇兄圣安。”他端正一揖。
皇帝笑道:“算来有月余没见过你露面了,闷在府里忙什么呢?”
覃西王笑道:“臣弟想着中秋之后便要回封地去,该备个礼好好贺这中秋。”
皇帝自然问道:“什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