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记得落胎后唐天祺曾叫来个浆洗的夫人过来帮忙。可我的衣衫还满是血污,只为我换了条甚是粗劣的中裤,已被体内流出的鲜血浸湿,想来连我更换的衣服都不容易找。
何况,对唐天祺而言,能记得送一大碗鸡汤和一盅补药来,已经算是有心了。
有心做他有情有意的唐家二公子。
胃部空的厉害,却卷的没有一点食欲,突然间瘪下去的腹部再也没有了叫人欢喜激动的胎动,死一样的冰冷。
但我还是捏着鼻子喝完了唐天祺送来的药,然后把鸡汤喝得一滴不剩,恨不能酱骨头都专做能让我迅速恢复过来的营养。
一个时辰后,我终于能颤着双腿,扶着山壁慢慢蹭到洞口。
如我所料,四名唐天祺的近卫正在洞口看守着。
我深吸一口气,扫了眼下方的山谷和山谷中连绵的帐篷,清晰的吩咐道:“告诉唐天祺,如果不想让我在大年初一前便死去,请给我预备食物、药物、热水、干柴、干净的被褥和换洗的衣服。”
近卫似乎怔了怔,嘀咕道:“这么多的要求?”
我抬眸,弯起眉眼,冲他们嫣然一笑,“二爷最是有情有义,他不会局的这些要求多。”
近卫被我小的一失神,相视几眼,果然下山通禀,到傍晚过来是,除了干柴,便是一个大大的包裹。
“二爷说,这是山里,又是军中,有些东西运送不变,热水食物什么的,让姑娘自己弄。”
打开看时,里面果然有干净的锦被和棉衣,再就是两口小锅,一只药钵,几副包好的药,以及粳米、银耳、红枣等食物。
像唐天祺这等自以为正派的人物,大凡觉得亏欠了谁,心里总不会太乐意相间的,一面时时想起自己到底私德有亏。
唐天重的母亲虽然害了他的母亲和他那未出世的弟妹,可是唐天重待其极好,我更与他无冤无仇,被他折磨到这样的地步,还在做着他半死不活的棋子,如果提出并不过分的要求,他自是愿意略作弥补。
几名近卫见主人对我还算敬重,总孙不敢太过怠慢,动手帮我架起小小的锅灶,又弄了个大刚进来,为我出满水。
用热水情节了身体,换了干净的衣衫,再回到厚实的锦被内躺着时,果然觉得这腊月的寒意淡了些。而我要做的,是尽快回复斜体能,以求伺机逃出。
锅灶自然只能设在山洞口。
我只做不经意,每次用干柴煮粥煎药时,都洒了些水在柴上,那烟气便冒得比平时浓密许多。
这个山洞位于半山腰,周围有青松翠柏掩映,平时不易察觉,但若有事先发出的讯号,山下的兵马顷刻便能将整个山头位的水泄不通,这大约便是唐天祺关押我的原因。
从下面的军营往上,偶尔看到树木间冒出青烟并不奇怪,但如果连着数天从同一地点连连出现烟气袅绕,有心人总会注意到。
我已知这里山下的兵马大多是唐天祺的直系。唐天重平时亲自督率的十余万大军则在距此甚远的扶风郡住宅。唐天霄不把我送往扶风郡,却送至唐天祺这里,当然是提早算定我会有场“飞来横祸了”
唐天重素来行事谨慎,也未必就对自己的弟弟毫无提防,如今,我只盼唐天重也有亲信安插在军营里,留心到这里不妥,在除夕之前便将我就出去,那么困龙峡的圈套便不攻自破了。
我很努力的吃这个类羹汤,尽量宜滋阴补气的药物调理着身体,体力果然渐渐恢复了些,可心里还是空的厉害。
唐天祺令人给我找来的衣服是质地很寻常的棉质素袄,触手还算如软。每每抱着膝依着山壁看太阳东方升起,又在大片的幻紫流金中与西方落下,将我和柴火的余烬一点点笼到黑暗中时,我自己也仿佛融到了那片黑暗中,脑中空荡荡的昏黑着,不敢去想落地时还能蠕动的胎儿,也不敢去想唐天重找不到我一头栽入圈套的凄惨。
至于我自己回流落到怎样的地步,反倒不在意了、
我是这么空,这么空……
不论到哪里,不论生于斯,不论老与丑,都不重要了。
我只要……
他能好好的活着。
唐天重能好好的活着,不会因我而死去。
如果命中注定,我真是红颜祸水,我唯一想祸害的人,只是我自己。
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去套那些轮班的近卫们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