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九夫人沈氏兴师动众带着一双儿女去扬州的目的和东平郡王世子妃差不多,一来是给大侄女宁壁添妆,二来她嫡亲大哥是魏国公麾下军官,也跟着镇守南京,所以沈氏顺道带着琪莲宁康去南京瞧瞧一年多未见的沈大舅和沈大舅母。
五房杨氏是当家主母,脱不开身,她本来打算要慧莲跟着颜老太太去扬州,可是颜老太太却只带睡莲一个,杨氏气了一场,也无可奈何。
七房柳氏是个寡妇,不方便参加喜事,膝下又没有女儿,所以将宁壁的添妆以及贺礼托颜老太太一齐带到南京。
本来莫夫人也打算跟来,可惜品莲婚事一直没有着落,再说从燕京到扬州往返单是路程就至少半个月,她实在不安心,而且她也没打算从外地给品莲找女婿,便留在颜府。
就这样,东平郡王府和颜府相约同时出发,一路上好歹也有个照应。
入夜,两艘大官船缓缓行驶在京杭大运河上,天幕呈现梦幻般的蓝色,群星闹如沸,整个夜空似乎要被闪烁的群星弄的沸腾起来。
睡莲拥被斜倚在暖烘烘的熏笼上,看着天上繁星,身体和身心都彻底放松下来: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自打颜老太太发话要两个嬷嬷辅佐她打理田庄铺子等产业,她的日子就变得很不好过了。
容嬷嬷是颜老太太的人,窦嬷嬷是父亲颜五爷的亲信,这两个嬷嬷素来不和,时隔多年再度共事,更是水火不容,通常都是你往东,我偏要往西。
刘妈妈不敢向这两位资深嬷嬷叫板,睡莲夹在中间苦不堪言,只能充当苦逼和稀泥的角色。
比如去年腊月,京郊田庄的扈庄头进城来送些野物年货,并顺便请示一下过年给田庄的家奴和佃户打赏的章程。
睡莲对这些完全没有经验,当然不敢托大,虚心请教问道:“不知两位嬷嬷是什么意见?”
窦嬷嬷说:“以前是什么样子,今年就是什么样子就是。”
容嬷嬷道:“这话有些不妥,这九年来都是魏大舅母打理,现在转到咱们小姐手里,这头一年自是要好好笼络才是,过年的打赏要比往年丰厚些,横竖也多花不了几个银子,把人心安抚好了,来年干活多出力气,也就赚回来了。”
窦嬷嬷冷哼一声,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容妹妹久居京城,那里知道田庄的都是欺软怕硬,得寸进尺的?今年开了新例,打赏的手面大一些,也确实多花不了多少钱,可是明年呢?明年是循去年旧例,还是随今年的新例?”
“若循旧例,那些庄户人还不得闹翻了天,说怎么比去年少?若继续随今年的新例,那每年的打赏开支都要增加,一年一年算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容嬷嬷立刻反驳说:“老姐姐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妹妹我也翻看田庄历年的打赏,并不是每年都一样,收成好的年份,打赏就多些,收成一般或者差的年份,打赏就按照十五年前田庄刚起的那年旧例。”
“老姐姐,今年田庄收成比去年多出了五百两银子,瓜果、鸡鸭、禽蛋还不计算在内,既然如此,今年的打赏就应该多些,没得寒了下头人的心!”
窦嬷嬷慢腾腾喝着茶,道:“虽说今年比往年多交了五百两银子,可老妹子可知这是什么缘由?一来呢,今年风调雨顺,田庄的出产自然就多些,这二来呢——。”
窦嬷嬷顿了顿,继续道:“去年都城迁到了燕京,燕京城内外人口骤然增多,田地却只有这些,每到腊月大运河冰封,或者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价格就飞涨。”
“魏大舅母是个精明的,她要那扈庄头将收上来的粮食分三批卖,第一批在秋收的时候卖,第二和第三批在粮食价格飞涨的腊月和春天卖,就这样,今年多了五百两银子的出息。”
“至于那些瓜果、鸡鸭、禽蛋这些没有在账面的东西,这八年都是送到魏府,而不是咱们颜府,凭什么咱们要反过来掏自己的银子打赏他们,白白给魏家做人情……?”
两个老嬷嬷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各有道理,睡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睡莲很清楚,两位嬷嬷的意见相左,绝对不是为自己这个正经主子考虑,而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行事。
窦嬷嬷主张随旧例行事,是因为她讨厌魏家!讨厌扈庄头!讨厌庄子里没有把颜家尊为主子的庄户!
当年颜大小姐死后,窦嬷嬷和颜五爷一样伤心欲绝,须知窦嬷嬷是跟随原配吴氏嫁入颜府的,主仆感情颇深,窦嬷嬷看着颜大小姐长大,才貌皆佳,出落成为“金陵十八钗”之首,内心深为已故的吴氏骄傲,结果大小姐却青春早逝。
窦嬷嬷恨魏家坐视不理,一想到这九年的额外好处都被魏家沾了,心里自然不快,那里肯多打赏给庄子里的人!
而容嬷嬷呢,她是颜老太太的心腹,因五爷在原配魏氏的嫁妆上寸步不让,一点便宜都不让老太太沾,在最后清算时,还把窦嬷嬷搬出来压着她。
容嬷嬷心里有气,但这股气她不能朝主子撒,只得郁结着,老太太派她帮着睡莲打理田庄铺子等产业,容嬷嬷便有了消极怠工的意思:横竖打赏是花九小姐的嫁妆银子,只要别伤了根本,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吹吹风,添一把火,九小姐多出点血,以解我心头的郁闷。
就这样,容嬷嬷和窦嬷嬷为了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