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的马蹄扬起漫天的尘埃,卫景昭为了赶时间,连马车都不坐了,每一鞭子都抽的响而急切,冲破了夜幕的暗沉与寂静。
然而仿佛一个人在黑暗里踟蹰独行,青栀找不到这里的出口,触觉好像都远离了自己,只感到身上有一处特别难受,似乎是从小腹传来的。旁边有一些呼喊,但循着声音过去,又什么都看不到。
青栀努力站起身,犹记得自己还有个孩子,便护着肚子,往前走去。
那边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
是玉斓啊。
“怎么你在这里?”青栀既惊且喜,小跑过去牵玉斓的手,“快和姑姑一起回家,你阿奶还有父母都担心死了。”
靠的近了,才看清小玉斓还是梳着双环髻,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与那天离开木荷轩时一般无二。
“姑姑,我是来同你们告别的。”玉斓“咯咯”地笑。
“告别?为什么是告别?”青栀有些心急,“和姑姑一起走,马上就能见到爹娘了,他们还眼巴巴地等着玉斓呢。”
玉斓却把手慢慢地从青栀的手心中抽离,理了理身上那件海棠色的对襟小褂,像第一次见到青栀那样屈膝行了一礼,标准又利落,“玉斓先走了,姑姑的腹中还有个宝宝,姑姑可要照顾好他。”
说罢,她抬手摸了摸青栀的肚子,眼里有欢喜和希望,然后摆摆手,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玉斓!玉斓!”青栀大声喊叫,跌跌撞撞地往她消失的方向奔跑,忽然一道刺目的光亮射向青栀的眼眸。
青栀抬手挡了挡,再睁眼时,已是另一个世界。
幔帐上用丝线绣着彩色的鸳鸯,红绡被十分柔软温暖,明晃晃的太阳从窗口照射进来,映着花瓶里的含苞欲放的鲜艳。青栀有孕后许久不用的瑞兽香炉里,有袅袅的烟在冉冉升起,和其他熏香不大一样,气味十分独特。
“小姐,你醒了!”梳月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有些哽咽,“小顺子,快去喊太医喊皇上,主子醒了!”
青栀还在发怔,回想着方才的梦境,挂念着玉斓在黑暗里的模样,耳边则听见有脚步声踢踢踏踏地来去。
不一会儿,卫景昭带着风一般合身进来,走到床边握住青栀的手,“栀儿,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青栀定了定神,半晌才把目光聚焦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颤抖地启唇,哑着嗓子说:“皇上,皇上回来了?”
卫景昭回头命道:“拿水来给瑾嫔喝下。”然后自己就坐到床头,亲自把青栀上身抱了起来。
梳月伺候用水的空档,卫景昭温柔地道:“听闻你在万寿宫出了事,朕实在放心不下,连夜兼程赶了回来。”
青栀迷迷瞪瞪地问:“我睡了多久?”
梳月擦着眼泪说:“主子之前在延福殿昏迷过去,算来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主子的胎气也遭到了大动,皇上亲自给主子灌了两碗安胎药,不然,不然……”
第二百五十三章:心疼
青栀一直没有任何意识,昏昏沉沉地也喂不进去药,着实把穆元良余杏林都吓了个半死,生怕这一胎也掉了,瑾嫔也跟着去了。按照卫景昭那地狱般阴沉的表情,倘若真出了这样的事,恐怕整个太医院都要跟着陪葬。
这时候穆元良匆匆地赶了进来,来不及行礼,卫景昭直接下令,“速速给瑾嫔把脉。”
青栀的手腕被把住。穆元良认真地诊了诊,松了口气,“娘娘这一胎算是保住了,身体上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微臣只需再开一剂方子,娘娘再保养一个月,几乎就没什么问题了。”
穆元良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恭敬地道:“娘娘经历过先前的事,心神紊乱,起伏太过,导致胎儿差点保不住,微臣建议,往后娘娘不能再有这样动荡的神思了,一定要以自己的身体和皇嗣为重。”
他这话明面上是对着青栀说的,其实暗里是在提点皇上应该怎么做。
卫景昭听了出来,反倒觉得他甚是忠心,顺着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朕已回来,瑾嫔再也不会为外事劳心劳神,你去开方子吧。”
穆元良又躬下身去,慢慢地退了出去。
大约是脑子里反复回忆着玉斓与自己在梦境中相见的那一面,青栀仿佛对外界一无所知,也不在乎这孩子还在不在自己的身上,只是轻轻地问:“玉斓呢?玉斓去哪里了?”
卫景昭心疼不已,抬起有力的臂弯将她抱了个满怀,“是朕不好,朕回来晚了,如果早那么一两天,栀儿就不会受这样的苦了,玉斓也不会死。”
“死了,玉斓还是死了。”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青栀还是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木荷轩里寂静了良久,燃起的药香缠缠绵绵,流连出不可名状的模样。卫景昭一下一下抚着青栀的头发,想把她心中的痛楚也给抚平。
青栀忽然坐了起来,握住卫景昭的手,泪如雨下,“怎么会呢,玉斓怎么会死呢,就在前天,她还在我这里,笑眯眯地说她会背诵好些诗词,还会写字了,往后还要给弟弟妹妹做漂漂亮亮的小兔子。哦对,兔子。梳月,你把玉斓的那个小兔子拿来。”
梳月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按照青栀的吩咐把那个歪头斜耳的布制小兔放到了她的手中。
青栀像捧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奉给卫景昭看,“景昭你瞧,这是玉斓做的,她小小年纪,是不是很聪明?她这个孩子,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很高的呢,嫌弃自个儿亲手做的东西不好看。可景昭你知道吗,在我眼里,这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布艺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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