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江河存于世上,有磅礴若日月经天的巨水荡过名山大川;亦有涓涓不壅、涓滴成川,潺潺若溪穿过碎石、草丛,隐没在丛林、山涧,行走在无人能到达,连鸟都飞不到的地方。
对于一滴水来说,最好的归宿大抵就是奔流入海。
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
平静海面中的每一滴水都像极了姑娘的故人,流若星海,她们最终都会换一个样貌、换一个性别,换一个种族出现在她的身边……历经百年千年,最后又变作水汽消散,等待着下一次回归无垠的海面。
沧海飞尘。
杜七不觉得自己是海洋,因为那还小了一些。
她低头瞧着面前潺潺的溪水,尝试着将绣花鞋深入溪流中,随着那冰凉渗入脚心,杜七一惊后抬起脚,在地上磕了几下。
杜十娘见状嗔道:“你这妮子,我就是带了四双鞋也经不起你这么糟蹋。”
杜七往后走了几步,靠着一棵树休息,随后问道:“十娘,你带那么多鞋做什么。”
正擦着一块石墩的杜十娘没好气的说道:“给你吃。”
“不是穿?”
“知道你还问?”杜十娘说着,坐在那石墩上,打开一直背着的琴囊,取出过南风置于腿上,调了一下音准,接着点头。
杜七看着杜十娘的动作,想要问,却没有说出口。
她若是问十娘在做什么,十娘定会说自己在弹琴,又要骂她了。
杜七也不问杜十娘为了什么要在这儿弹琴,反正十娘喜欢就好。
“十娘,这就是那叫做过南风的琴?”杜七借着月光看着杜十娘膝上七弦,三尺六的气古琴浅色,泛着银色光泽,琴身雕花,刻着仿若流水的印记,初见便有一股少女青涩之感。
“真好看。”杜七感叹道。
“这还算是一句人话。”杜十娘说道:“过南风不常用,自然是要新不少的。”
她随手撩动琴弦。
“铮!”
一声清脆在山林间回荡,衬着一旁潺潺流水游入深山。
“好脆的音。”杜十娘自己也很惊讶,以前琴艺不够,这张琴没有用几次,现在再次上手才感觉到这第二张琴比第一张的音色要彩亮太多。
也是,这三张琴本就是平娘特意给她准备的,那张归桑实际上是一张练手用的琴。
越往后的自然越好。
杜十娘想的是正确的,那一张无名琴才是祝桐君最得意的作品,她知道杜十娘没有演奏过一次……不知哀叹了多少次明珠蒙尘。
杜十娘曲指,做了几道流水音后双手按在琴弦之上,抑住嗡嗡余音,抬头说道:“妮子,你还记得这儿吗?”
山里有溪流,溪水干净冰凉,细细流淌。
杜七望着眼前溪流说道:“记得。”
那一次她光着脚来这儿找十娘,弄了许多伤处,是十娘借着溪水给她清洗了伤口……之后背着她回家。
她该是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的。
杜七看向那溪流,视线顺着小溪一路落在天上那巨大的七彩灵力旋涡之上……
家里只有明灯能看到那宛若实质的灵力,可明灯没有问过,她便没有解释。
实际上,虽然这涡流后来经过各方面的演化才变成这般庞大的模样,可它最开始的确是出自春风城与这一条深山清溪。
是那时她脚丫被割破时候流淌的血。
初入春风城她什么都没想起来,不知怎么去控制自己。
现在自然是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
杜七心想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能耐停下那灵力奔流,所以一直放任至今,也没有与别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