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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一章(第2页)

“您这么想?”

“我这么想……要知道我们的农夫懒得不像话……当然啦,他们都是好小伙子,但是酗酒,懒惰。一下子解放了,他们就不想干活,不想种田,非得饿死不可。”

“可是您担心什么呢?您是上校,谁也不会要您给俄国人民供应粮食……”

在一切可能的和不可能的反驳中,我讲的这句话是上校最没料到的。

“这当然,从一方面看……”

“可是从另一方面看您也不必担心;难道他们因为给自己播种,不给地主老爷播种,便真的会饿死不成?”

“请原谅,我认为我有责任说明……不过我觉得我占用您宝贵的时间太多了……我得告辞了。”

“我非常感谢您的访问。”

“对不起,别送了。啊,我的马车呢?府上实在太远了。”

“是的,不太近。”

我希望让这个美好的场面作我们光辉灿烂、繁荣兴旺的时期的起点。类似这样的场面曾一再出现;不论我住得离伦敦西区多么远——在普特尼、富勒姆等地……也不论我每天上午怎么闭门谢客,都没有用。我们成了时髦人物。

那时什么样的人我们没有见过!……现在许多人却愿意不惜代价,要从记忆中——即使不从自己的记忆中,至少从别人的记忆中,抹去访问的痕迹……可是在当时,我再说一遍,我们是时髦人物,在一本旅游指南中,我居然被列入了普特尼最著名的人物中间。

这是从1857年至1863年,但以前不是这样。随着1848年后反动势力在欧洲的成长和强大,尼古拉的暴虐已不是与日俱增,而是与时俱增了,俄国人开始躲避我,怕与我接近……何况到了1851年,大家知道,我已正式拒绝返回俄国。那时旅游者极少。有时偶然来一个老朋友,讲起一些可怕的、他不能理解的事,谈到回国便提心吊胆,临走时还得东张西望,看看附近有没有自己的同胞。在尼斯的时候,阿·伊·萨布罗夫3坐了马车,带了一个听差来看我,这在我眼里也成了了不起的英勇行为。1852年我秘密路过法国时,在巴黎会见了几个俄国人,这是最后一批。在伦敦,我的家没有人上门。过了几周,几个月……

听不到俄国的语言,看不到俄国人的脸。4

没有人写信给我。米·谢·谢普金是我在伦敦见到的第一个

从家里来的、多少还算熟悉的朋友。我已在另一个地方写过与他的会见。5他的到达对我说来仿佛是追荐亡人的星期六,我设宴招待他,一起悼念莫斯科的一切,两人的心情像在参加葬礼。但真正衔着橄榄枝飞回方舟的鸽子6不是他,而是B医生7。

他是在尼古拉死后第一个来找我们的俄国人,那时我住在里士满的乔姆利洛奇,他总是惊讶不止,为什么它这么念,却要写成CholmondeleyLodge。8谢普金带来的消息是悲观的,他自己的心情也闷闷不乐。B却从早到晚笑个不住,露出了那副雪白的牙齿。他的消息充满了希望,正如英国人说的,充满了“乐观精神”——自从尼古拉死后,俄国便沉浸在这种乐观气氛中,它在彼得堡帝国严酷的背景上形成了一条明亮的光带。确实,他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格拉诺夫斯基和奥加辽夫身体不好,但它们都消失在全社会生气勃勃的明朗画面中了,他本人便是这画面的一个写照。

我贪婪地听着他讲的一切,有时插几句问话,查询一下细节……我不知道他当时是否明白,或者估计到了他那些话对我的重大价值。

三年来的伦敦生活使我厌倦透了。我拼命工作,可是眼前看不到什么效果,而且我独自一人,与任何亲切的环境隔绝了。我和切尔涅茨基一页一页地印刷,然后把印好的小册子和书本一捆捆堆在特鲁布南的地下室里,几乎看不到把它们运过俄国边界的任何可能性。我不能不继续干,俄文印刷所是我的生命线,古代日耳曼人迁移时随身携带的老家的家徽。有了它,我便好像生活在俄国的土地上,有了它,我心里踏实,有了武器。但是尽管这样,得不到反应的劳动使我厌倦,我的手放下了。信心一分钟一分钟在减少,它寻找着转机,但不仅找不到它们,而且听不到家里来的一句同情的话。

随着克里米亚战争的结束和尼古拉的死,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从一片茫茫无边的黑暗中出现了新的事物,新的前景,显示了一种新的动向。从远处是很难看清的,必须身临其境。现在B便体现了这一切,他证明,这些前景不是海市蜃楼,而是实有其事,大船动了,开始航行了。只要望一下他那明朗的脸……便能相信他讲的一切——这样的脸在俄国已好久没有看到了……

俄国人所不习惯的感情折磨着我,我想起了康德在1792年9听到宣布共和的消息时不禁脱下丝绒睡帽,像虔诚的西面10那样说道:“现在我可以安眠了。”是的,在漫长的阴雨之夜以后,在黎明中好好睡吧……你可以充分相信,美好的日子到来了!

这样,格拉诺夫斯基死了……

……确实,我十三岁起所向往的那一天的早晨11终于到来了——那时我还是一个穿着厚毛条纹夹克衫的孩子,与另一个“图谋不轨的孩子”(只是小一岁)一起坐在老家的小屋子里,坐在大学的课堂上,我们的周围也是一些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后来又经历了监狱和流放,经历了异国的流亡生活,经历了革命的覆灭和反动的高涨,加上家庭的不幸,终于使我心力交瘁,流落在英国的海岸上,只剩下了印刷所这个唯一的发言工具。照耀着麻雀山下的莫斯科的太阳落山了12,带走了少年时期的誓言……现在它经过了二十年的漫漫长夜之后又升起了。

现在怎么能无所事事,安心睡觉……应该工作!于是我以双倍的力量投入了工作。劳动不再毫无收获,不再沉没在寂静的原野中了,从俄国传来了响亮的欢呼声和热烈的支持声。《北极星》被争先恐后地阅读。俄国人不习惯的耳朵终于适应了自由的言论,迫不及待地聆听着它英勇顽强的声音,追随着它直言不讳的勇气。

1856年春季,奥加辽夫来了;过了一年(1857年7月1日),《警钟》第一期出版了。没有相当近的周期性,就没有刊物和读者之间的真正联系。书会留下,报刊却会消失,但书是留在图书馆中,报刊却是消失在读者的脑海中,由于不断的反复,它巩固了自己的位置,仿佛变成了他本人的思想。正当读者开始忘记它的时候,新的一期又来了,那是永远不怕反复的,它既提示旧的,也补充新的。

确实,《警钟》的影响在一年中远远超过了《北极星》。在俄国,《警钟》满足了对没有经过书报审查制度摧残的刊物的需要。年轻的一代向我们发出了热情的欢呼,写来了催人泪下的信……但是支持我们的不仅是年轻的一代……

“《警钟》就是权力。”卡特科夫13在伦敦对我说,真有些谈虎色变;接着他还告诉我,它便放在罗斯托夫采夫14的桌上,供他在农民问题上作参考……在此之前,这么讲的还有屠格涅夫,阿克萨科夫,萨马林,卡韦林15,开明派的将军们,五等文官中的开明人士,渴望进步的宫廷贵妇人,爱好文学的侍从武官;连博特金16本人(他像向日葵一样,总是匍匐在一切权力面前)也谄媚地望着《警钟》,仿佛刚吃了不少巧克力糖……对全面胜利而言,只是还缺少一个真正的敌人。我们是在秘密法庭上,但不用等多久,他便出场了。1858年还没过去,我们便收到了奇切林的《控诉书》17,他像不可征服的理论家那么高傲而冷酷,像大公无私的法官那么铁面无情,把我召到被告席上,像比龙一样在12月中把一桶桶冷水从我头顶浇下18。这位官僚制度的圣茹斯特的手法使我惊讶。而现在……过了七年19,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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