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尚需试探和观察,此时尚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要有意图,便有机会与希望。这次出使北结乌桓,便由此乌兰部落开始!
高旭心中拿定主意后,随即欣然应允。
乌兰勃特招唤百夫长呼伦前来,交代呼伦引领汉使一行去大营中指定场地安顿。
在汉使高旭走出大王帐篷的那一刻,外间的欢呼声更为高亢热烈,显然乌兰部落众人已得知,面前的年轻汉人便是最终猎杀熊罴的少英雄。
帐中,乌兰勃特的脸色渐渐消失了笑意,那萨满凑上前去道:“明日苏仆延的次子苏鲁便要到来,说是要瞻仰我乌兰族的祭天仪式。那这汉使……”
乌兰勃特扬手止住了萨满的探问,幽幽望着帐篷门口帷幕缝隙中透进来的一束光线,那光斑柔和的洒在厚厚的织绒毛毯上,改变了毛毯上的冷暖对比,显得在光照不足的大帐内异常的夺目耀眼。
“且不急,也许便是这一道光,带来些变化也说不定。”乌兰勃特若有所思道。
高旭方一走出族长的大帐,眯缝着眼好一会才适应了帐外的刺目阳光,以及迎面扑来的欢呼声浪。
环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布克撒力与贝娅的身影,高旭向何咎、郑清、茂叔示意先随呼伦去扎营。而自己则在乌兰部落里四处走走逛逛,他那明显的汉家衣装和面相,无论走在哪里,都得到了衷心的笑脸相迎。
此时一名年近五十上下的乌兰族老妪有些蹒跚地走近汉家少年,满面都是风霜岁月所积淀的褶皱,慈祥得未说先笑,将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开口说话时,一口的牙齿却是少了大半,汉话有些生硬得问道:“汉家子,有无布匹带来交换?”
此次高旭等出使倒是带了些海盐和茶砖,以作为应急时交换粮食,以及会见部落大人时作为见面礼,至于布匹等却是没有特意准备。
于是高旭只能面露抱歉的神色,老妪目光中带着失望,点点头便要离去,高旭却突然想起一事,忙上前招呼老妪留步,恭恭敬敬向其行礼后问道:“大母,您会说汉话?”(大母:祖母、奶奶之意。)
老妪张着干瘪的嘴笑道:“是呀,会一些,很多年前跟一个汉人学的。”说罢摇摇头,仿佛那是个并不美好的记忆。
高旭知道乌桓部落两次南迁时,都曾融入过匈奴与汉人,有此经历也是寻常。不忍心去将老人心中的苦楚重新挖掘出来,高旭便没有去追问,而是好奇得问道:“大母,我想问您个乌桓族语,突鲁特,到底是何意?”
老妪一听便神情怪异地笑着,咧着嘴反问道:“对你说此话的是男是女?”
高旭老实得回答:“是一位……少女。”
老妪像是心中勾起了无尽酸楚一般,此时默然愣了片刻,渐渐地竟然湿了眼眶,百感交集之下不住点头道:“汉家子,如果当初那个汉人,像你一般有心来问,也不会……哎!”
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老妪以袖抹去眼角的星点泪水,有些难堪得笑了笑,”人老了,眼泪就浅了,凭白惹得远方来客笑话。”
高旭忙以手虚虚搀扶着老妪,连连摇头表示不以为意,心想这怕是又一桩苦命姻缘。
老妪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仰面盯着高旭,浑浊的双眼闪着些许激动的光芒,“汉家子,我瞧得出,你是个好人。你可听清楚了,那女子若是喜欢你,便叫你‘突鲁特’,是傻瓜的意思!若是真心讨厌憎恶一人,便唤作‘突鲁克’!笨蛋!蠢蛋!”
说完老妪再度咧开干瘪的嘴,带着感伤的笑容将褶皱堆得更高、陷得更深。
离去时还伸出皮肤干巴巴皴裂的手来,在高旭的手背上,轻轻如同家中长辈一般溺爱地拍了几下。
“遇见了,就珍惜。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妪低声念叨着,颤颤巍巍得蹒跚离去,留给高旭一个凄凉的萧瑟背影。在这风恬日暖的春光里,显得分外的孤独与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