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片龙鳞四
这桩案子很快就宣扬开来,荀桃也作为国公府姑娘被正式带回来,荀正高氏夫妇对这个得而复失的女儿十分珍惜,父母慈爱,荀桃也逐渐有了自信,她身上养出了肉,皮肤也养白了,再加上玲珑亲自把她带在身边教导规矩,几乎是一日一个样儿,到了那对夫妻被流放时,她已经看不出乡下小可怜的痕迹。
而荀芳害了人,虽然不是她亲自下的手,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玲珑特意为她求了情,京兆尹便判了荀芳与生身父母共同流放三千里,按照本朝律法,流放的犯人要受黥刑,即在脸上刻字以表罪责,然后涂抹上特殊颜料,这字一旦刻上,终身不得洗净。荀芳哭喊着不乐意,可谁会理她呢终究是受了刑,又与生身父母被流放。
那对夫妻恨毒了这个女儿,他们觉着自己把她送去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养大,国公府啊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高贵的人家不说要荀芳给他们什么回报,至少也不能害死他们的儿子吧怎么说那也是荀芳的亲生兄长,她连自己的兄长都能害死,更何况是所谓的父母
于是一路上,三个戴着枷锁的人疯狂互殴,夫妻俩打荀芳一个,荀芳倒是也想反抗,可惜人家两口子终日在地里刨活,别看人瘦,力气却不小,她一个闺阁千金,无非是心机深沉些,真要打,根本打不过,这不,流放的路刚走了一半,她这身娇体弱的便受不住,直接死在了路上。
而那对夫妻也被押解的官差狠狠揍了一回,出了人命,哪怕是流放的犯人也是要受罚的
国公府对于新来的三姑娘,甭管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都表示了欢迎。荀正与高氏的两个儿子也听说了妹妹被调换这回事,见了荀桃,虽然还不够亲昵,却也愿意担当起兄长的责任,只是妹妹到底年纪大了,不好亲近,两人便经常在外面买些奇巧的小玩意儿送给她,兄妹之间相处的也很不错。
荀兰则心中暗惊,因为前世根本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她甚至都不知道芳姐儿不是他们国公府的血脉
怪不得荀兰恍然大悟,怪不得芳姐儿坑害起国公府来毫不手软,原是她早就知道自己并非荀家人,自然对荀家没有感情可二叔二婶怎么说也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养了十五年,得是何等无情的心肠,才能眼都不眨地害死养父母与兄长们
话又说回来,前世没有发生的事,这一世为何会发生呢难道说因为自己的重生,使得很多事情出现了变故之前便没有祖母去白云寺一事,如果是这样,那么以后的事情还说得准吗曾经登上皇位的人,这辈子还能做皇帝吗
荀兰陷入了迷茫之中。
而荀蓉只觉得吃了好大一口瓜,荀芳总仗着自己是嫡女,见了荀蓉便眼高于顶,荀蓉便不喜欢她,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这荀芳居然不是二房亲生的,再看二房领回来的荀桃,生得跟二婶十分相似,眉宇间又有祖母的神韵,说起来她们姐妹三个长得都挺像的,都是鹅蛋脸杏仁眼,但真要说,还是三房的晨哥儿长得跟祖母最像,可惜却是个男孩子。
三房太太张氏则觉得老太君这样做太过不考虑后果,当着全家人的面,她也是个拎不清的,直接就说“母亲,再不管怎么说,芳姐儿犯了案子,该罚自然是该罚,可您这一通闹上京兆府,直接是满城风雨,这几日媳妇出去,言谈间旁人都在打听咱们国公府的事,当时何不私下处置了呢,这芳姐儿做出那般错事,还叫人觉得,咱们国公府的姑娘,都养得脾性不好”
玲珑冷冷地看她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张氏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她最是怕这位婆母,立时闭上了嘴,只是心中仍然嘀咕,难道自己说得有错吗本来私下处置了就算了,这回闹得这么大,人人都在传他们国公府的笑话,二房的芳姐儿养成那样,那国公府其他姑娘又能好到哪里去
“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玲珑冷笑,“我看你也没有多么会教女儿。”
张氏原就心中有鬼,被玲珑这若有似无的斥责下愈发心跳如雷,讷讷道“媳妇只得了晨哥儿一个儿子,哪里有教导女儿的经验”
荀晨在边上低着头一语不发,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袍。
他比起其他兄弟有岁数上的差距,因此身形略小,倒不显眼,可书院里的同窗皆是岁数相当,他便显得格外矮小长不大,又加性子腼腆内向,在书院里总是被人欺负,可他回来一同张氏说,张氏便要他找自己的原因,要他自己反省,久而久之,荀晨愈发不爱说话,在书院里受排挤也愈发严重,他读书又一般,先生也不会主动关心。
玲珑觉得,叫这孩子继续这样过下去,深度抑郁自杀也不远了。
要说这四个儿媳妇里,她还真就最烦张氏,掐尖要强又没那本事,一天天的净知道盯着别人看,什么都是旁人的错,自己清清白白。便又道“你们呢也跟老三家的一样,觉得我这回闹得大了,丢了你们的脸,让你们没法见人了若是有这样的心思,就给我说出来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便分家,如此也不碍着你们眼,不丢你们脸”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母亲尚在,弟兄们哪有分家的道理,且如果分家,大房继承了爵位尚且能住在国公府,其他几房都是要搬出去的啊几个妯娌怎么想不重要,她们彼此比较,但几位爷打小感情就好,又都特别孝顺,要是叫他们知道分家是她们闹的,怕不是要休了他们
张氏赶紧跪下来,今日是她将婆母惹怒,“媳妇口无遮拦,求母亲恕罪,媳妇没有那个意思”
玲珑淡淡看她,又对众人道“咱们荀家,行的正立的直,不惧他人笑话,血脉混淆为他人养了十几年女儿,养出个冷血无情的白眼狼,本就是错,错了还能不认桃姐儿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姑娘,照老三家的那样说,是要叫她跟芳姐儿做对孪生姐妹,又或是李代桃僵你当聪明人看不出来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皇上都没有怪罪,你们倒是心里先嘀咕上了”
说完又冷笑道“你们父亲当年还是个拾粪的穷小子,跟着太祖皇帝马上打来的天下,是不是也给你们丢脸了”
这下就连荀正等人都跪了下来,被玲珑骂得额头冷汗涔涔,别说他们父亲当年是拾粪的,就是太祖皇帝也要过饭
“我们荀家姑娘,不怕外人说,脊梁骨都给我挺直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张氏,你为人母,却是非不分黑白辨,你怎么去教你的儿女晨哥儿都十三了,还在你的院子里住,我看便是慈母多败儿从明日起,晨哥儿便搬到我院子来,我亲自看着老三,你有没有意见”
荀远怎么可能会有意见母亲见识远大,若是晨哥儿能得母亲亲自教导,那绝对是件好事,当下便道“一切但凭母亲做主,儿子没有异议。”
张氏却白了脸,晨哥儿是个姑娘的事只有她跟贴身的嬷嬷知道,这也是为何她一直把晨哥儿养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十三岁的姑娘了,去年刚来了癸水,虽然小日子不准时,但在她院子里,就能遮掩,若是搬到婆母院子“母亲母亲媳妇知道错了,晨哥儿是媳妇的命,您若是把晨哥儿夺走,还让媳妇怎么活啊”
说着便抹起眼泪,活似玲珑是个生生拆散他们母子俩的恶魔。
荀远黑了脸“张氏,你在闹什么母亲愿意抚养晨哥儿,那是晨哥儿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