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小姑娘的提问,柴泰笑眯眯道:“原来在皎皎心中,义父还正当壮年啊,其实义父已经年过不惑啦!”
“不惑?”皎皎开始扒拉手指头,絮絮叨叨,“不惑是多少岁来着,嗯……”
折寒悄悄向她比了个四,她眼睛一亮:“四十岁!”
“对,四十岁。”柴泰忍不住摸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头,“义父今年都四十七啦!”
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不小了,他日日殚精竭虑,精神也很是不济,尤其是前些年乱世,江湖中也多了不少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之辈,身为武林盟主,要扛起的责任有许多,柴泰觉着自己也到了该退位让贤的年纪,老来之后,他就想在庄子里钓钓鱼喝喝酒练练武,没事儿的时候拜访老友,做个快乐的老头儿。
皎皎继续扒拉手指头,“皎皎今年十岁了……”
她越算越迷糊,干脆不算了,反正皎皎距离不惑之年还有很久很久呢!
昨日在外头没玩够,今日皎皎还想出门,她在岛上长大,对坐船毫无兴趣,坐多了就没意思了,皎皎其实更喜欢骑马,但在城镇中骑马并不方便,人不方便马也不方便,还很容易出事故,所以她还是跟师兄步行闲逛,昨日虽然看了很多好吃的,可皎皎的肚子有限,只能在那~么那么多的好吃的里选一些她最想吃的,今日就不一样啦,今日皎皎连早膳都只吃了一点点,因此走了一小半路便饿得不行,还是折寒把她背到城里的,一到城里,皎皎瞬间满血复活,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尝,不一会儿,又吃了个肚皮溜圆。
因为皎皎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对什么都好奇,正巧听到捕快们沿街敲锣打鼓,说是县令大人要提审谋害亲夫的毒妇张氏,爱看热闹的皎皎自然不会错过,她相当兴奋,折寒也只好带她去看。
县衙公堂门口挤满了人,折寒自然不会让皎皎跟那群人挤在一起,她这么点小身板,万一挤坏了怎么办?因此搂着皎皎的腰,脚尖微点,便上了屋顶,在这里也能清楚看见公堂,并且还不拥挤,凉风一吹,挺舒服的。
这个案子倒也简单,就是张氏的夫君是个货郎,平日走南闯北卖货,大概三四个月能回一次家,在家中待一个月又要出门,张氏贤惠,家中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可就在一个月前,张氏夫君,因在家中排行老二,人称庞二郎的男人,回家吃了张氏做的一碗手擀面后,竟是死了!
仵作验尸过后,由于庞二郎七窍流血便确定为中毒身亡,这下县令大人立刻命人逮捕了张氏,毕竟庞二郎之前好好的,惟独回家后,吃了张氏一碗手擀面却死了,不是张氏害的,还能是谁?
张氏怎么肯认?但她又没有证据说自己是无辜的,她娘家父母早逝,与庞二郎又无儿女,说是看上庞二郎攒的家当,因此想害了庞二郎跟奸夫双宿双飞,也很令人信服。
可张氏始终喊冤不肯认罪,庞二郎的爹娘兄长恨毒了她,一定要她偿命,公堂之上便,那庞二郎之母彪悍异常,抓着张氏便是啪啪甩嘴巴子,一张嘴便是辱骂:“好你个骚蹄子,我儿在外头卖命奔波赚了银钱,全叫你拿去讨好你那贼汉子了!你害了我儿性命,你给我儿偿命!县令大老爷啊,你可要严惩这个毒妇啊!我可怜的二郎——”
张氏在县衙大牢受了不少苦,被婆母这样拽着打也没有反抗,面色麻木,却仍不肯认罪。
她自嫁给庞二郎,数年不孕,庞母本就看她不顺眼,庞二郎又不肯休妻再娶,为了张氏连亲娘的话都不听,自古婆媳是冤家,如今庞二郎又惨死,庞母怎么能饶得了张氏?
可要说张氏与人通奸,须得有证据,张氏此人是出了名的贤惠温柔,庞二郎出门在外做生意,她在家中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时做人也是十分和气,左邻右舍没有不说她好的,但偏偏就是这么个人,将自己的夫君毒死了。
庞二郎死后,尸体已经下葬,又找不出奸夫,只要张氏咬死了不认,也没人能将她怎么样,但庞二郎已死是事实,无论她是否与人通奸,谋害亲夫是无法洗脱的罪名。
张氏如何肯认?眼睁睁看着丈夫在自己面前倒下,七窍流血而亡,她心痛无比,恨不得追随他而去,死她不怕,可她不能带着谋杀亲夫的罪名去死!
庞二郎疼她,两人成婚后,由于庞母不喜欢张氏,庞二郎便主动提出分家,几乎是没要什么东西,带着张氏出来另立门户,他想给她买银镯子金耳环,因此卖力做生意,婚后数年无子,他也不嫌弃,不听庞母的休妻,本来他们都商量好了,这次做了生意回来,攒够了本钱,他们两口子便在县城盘一个铺子,日后夫妻两人和和美美过日子,若是还没有孩子,便过继一个或是抱养一个,老死了也有人送终摔盆儿……
那碗手擀面是她亲自下的,用的是家中剩下的精细白面,她平时舍不得吃,想等着夫君回来,把好的留给他,怎么就有毒呢?怎么就把夫君毒死了呢?
张氏到现在都还浑浑噩噩,她总觉得二郎还没死,总觉得明日二郎就要回家,挑着货担,笑呵呵地喊她娘子,从怀中掏出给她带的礼物……或是一朵绢花,或是一只镯子……
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人怎么就没了呢?
皎皎在屋顶上看着,忍不住眼圈泛红,她靠着师兄的肩膀,喃喃着:“张氏好可怜,她那婆婆虽然哭喊,眼泪却很快止住,张氏虽不反抗,却始终泪流不止。”
折寒搂着她:“皎皎别怕。”
“师兄,我、我想……”
折寒最了解她,不用皎皎开口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师兄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