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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第1页)

“为超脱尘嚣,”皮姆在一张单独的纸上写道,“作家即国王。他应该怀抱爱意睥睨自己的主题,即使主题就是他自己。”

生活始于莉普西,汤姆,而莉普西是远在你或任何人出现之前的事,也远在皮姆到达“公司”

所谓的适婚年龄以前。在莉普西之前,皮姆记得的就只是在不同颜色的房子间漫无目的的旅行,和伴随的喧嚣。在她之后,一切仿佛都朝着无法改变的方向流动,他要做的,就是坐在他的船里,任凭流水带他前进。从莉普西到波比,从瑞克到杰克,都是一条愉晚的溪流,不管如何曲折,如何分岔。不只生活始于莉普西,死亡也始于莉普西,是莉普西的尸体让皮姆加快脚步,尽管他从未亲眼目睹。其他人看见了,他也可以去的,因为尸体就在钟苑里,没遮没掩地躺了好一阵子。

但当时这个小人儿正进入自我中心且又神经质的阶段,而且还认为如果他没亲眼看见尸体,她没准就不会死,只是假装死了而已。又或者,她的死是对他的审判,因为他不久之前在一座空的游泳池里参与了杀害松鼠的暴行。猎杀行动是由一个外号叫“乌鸦科伯”、有双白星眼的数学老师领头的。当松鼠稳稳地落进陷阱,科伯派了三个男孩拿曲棍球球杖走下泳池爬梯,皮姆是其中之一。

“你去,小皮。交给他!”科伯催促着。皮姆看着那只脚受伤的动物一跛一跛地靠近他。它的痛苦让他害怕,所以他用力挥棍一击,比他预想的更用力。他看见松鼠弹向下一个玩家,直挺挺地躺着。

“真有你的,小皮!挥得好。下次对德国人也来这么一下吧。”

他的另一个想法是,赛芬顿·鲍伊那帮人编造了这整件事来嘲弄他,永远有可能。他的权宜之计是让自己投入案头工作,收集现场描述加以整理,在学校恢复安静之前的第一波汹涌人潮中,他心中已清晰呈现她的图像,或许与其他人一样清晰。她的姿势像跑步,斜靠在石板路旁,一手向前戳进终点线,但向后的那条腿指向相反的方向。第一个看见、并在学校早餐时间跑进来通知校长的赛芬顿,鲍伊,真的以为她在跑步,他说,直到他发现那条不对劲的腿。他以为她侧着身子在做特别的运动,某种踢足、踩自行车的运动。

而他以为她背后的那摊血是她铺在地上的披肩或毛巾,直到他注意到那棵老栗树的叶子黏在上面,风吹不动。他没靠近,钟苑是禁止进入的地方,即使六年级学生也不例外,因为钟苑顶上的屋顶太过危险了。不过他没吐,他炫耀说,只因为我们的赛芬顿·鲍伊拥有大片地产,我和父亲常常射击,我对血啊内脏的早就习以为常。但他却跑上六年级教室的楼梯,爬上塔顶窗户,警察后来说她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她一定是探身出去做什么。而让她探身出去的一定是什么紧急而重要的事,因为她穿着睡衣,大半夜里从“分馆”骑了半英里的自行车来到这儿。她那辆车座套着格子布的自行车,仍然靠在厨房后面的垃圾棚下。

赛芬顿·鲍伊兴奋地从他父亲的生活方式中推论出:她一定是喝醉了。只除了他没叫“她”,而是叫“狗屎莉”,那是他们那帮人给莉普西起的浑号。但他又说,就像他在其他时候也说过的,狗屎莉可能是德国间谍,在灯火管制之后溜到塔楼传递消息,长官。因为塔楼的窗户可以一览无遗,从山谷到鹧鸪岩,所以这是个给德国轰炸机打信号的好地方,长官。问题是她没有灯,只有仍然稳稳固定在车把上的那一盏自行车灯。也许藏在她的阴道里,赛芬顿,鲍伊说他看得一清二楚,因为她的睡衣在摔下来时扯掉了。

因此,那天早晨各种故事纷飞流转,当时皮姆站在教职员盥洗室的漂亮木座上。在他的第一阵狂怒之后建立的安全地带,他屏住呼吸,在镜子前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努力做出适合他此刻忧伤之情的表情。他从口袋掏出一把瑞士军用小刀,割下一小撮额发,当成无谓的献祭,然后闲闲荡荡,敲敲打打,希望有人找他——皮姆呢?——皮姆跑掉了!——皮姆也死了!但皮姆没跑掉,也没死,而且在莉普西尸体躺在钟苑,以及救护车和警察抵达的余波荡漾中,没有人找别人,尤其是在教职员盥洗室。这是学校的头号禁地,严格禁止进入,连赛芬顿·鲍伊都不敢越雷池一步。课程取消了,在一切的叫嚣和混乱平息之后,你惟一能做的就是回到教室温习功课——除非,像皮姆一样,你的教室是在俯瞰钟苑的二年级教室,在这种情况下,你就会到艺术馆去。这是由加拿大士兵建的临时营房改造成的,莉普西在这里教音乐、绘画和戏剧,也指导扁平足的男生做矫治运动。也是她被学校压榨,殚精竭虑打字和处理文书的地方:她负责收学费、替学校会计支付账单、为参加坚信礼的男生叫出租车,而且,她就像其他被压榨的人一样,独力撑起这个地方的运营,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得到。但皮姆也没到艺术馆去,虽然他还有个做到一半的道尼尔木雕模型尚待完成,虽然他也计划要从一本旧书里抄些冷僻的诗当成自己写的作品。但他找到自己的勇气和时机之后,不得不做的,却是回到分馆,那幢他和莉普西以及其他十一个分馆男孩住在一起的房子。他回到那里,写完信,不敢到任何地方去,因为瑞克又要回到牢里去了。

他如何让自己通过考验,如何从他的第一次秘密行动中获得有益的训练,是他到目前为止最精彩的故事。那时他十岁,历经了三个学期的寄宿学校生活。

即使在今天,想在皮姆的生命中追寻莉普西的足迹,就像在无法穿透的密林中追寻飘忽不定的光线一般困难。对现在也已经死了的伯斯·洛夫特来说,她根本不存在——“狄奇虚构的人物”,他这样说她,意即我的创造,我的谎言,我的无事生非。但伯斯这位伟大的律师,就算鼻子撞上了艾菲尔铁塔,他还可以声称铁塔是虚构之物,如果有必要的话。这是他的工作。更何况希德和其他人的证词也指出,伯斯是第一个利用她的人,是伯斯在皮姆出生之前的黑暗年代把她介绍进他们的宫廷。马斯波先生这位不可思议的会计专家,现在也已过世,很可以理解地支持伯斯。他当然会。他自己已涉入太深。即使是希德,依然活着的消息来源,也没有太大的帮助。她是个德国半吊子,他说,用讨人喜爱的伦敦腔说出颇具韵律的俚语,指她是犹太人。他想她是从慕尼黑来的,也可能是维也纳。她举目无亲,狄奇。很宠爱小孩。很宠爱你。他没说她宠爱瑞克,但在宫廷里大家都视为理所当然。她是个“美人儿”,而宫廷伦理对美女的定义是:获得瑞克的青睐,沐浴在他的光辉之中。瑞克好心地让她学当秘书,而她也称职,希德说。你的朵莉丝,她替莉普西着想,教她英文,有意的,希德说——但说了这些之后他就噤口不语,只说真是丢脸,我们应该从中得到教训,也许你爸逼她太紧了,因为她从来没有你们的优势。没错,他承认,她是个旁观者。

她经历了阶级的剧降,是其他人没有过的经验,我们必须坦然面对,狄奇。她喜欢说笑,只要别想起她可怜的家人,也别想像那些德军会怎么对付他们。

我秘密进行的记录查核工作并没带来更多曙光。没有多少年以前,我晚上当值夜官时可以自由出入登记处,我追查安妮·莉普西的数据,但试过各种不同拼字方式,在索引总览里仍然一无所获。维也纳的老丁寇尔,在奥地利政府里掌管人事业务。最近我编了个故事,让他帮我进行相同的查询工作;还有他在科隆的德国对口联络人也帮我做这件事。但两份报告都无蛛丝马迹可循。

然而,在我的记忆里,她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循。她很高,头发纤细,有双大眼睛,是个充满活力的女郎,她步伐中有种不耐烦的气息,什么事都急如星火。我还记得——是某个暑假,我们在暂时居住的一幢房子里——我记得皮姆如何不顾一切地渴望看见她的裸体,把醒着的所有时间都用来谋划。莉普西一定是猜到了,因为某个下午,她要他俩一起洗澡,好节省热水。

她甚至用手度量水位:爱国者只能用五英寸,而莉普西从来不比爱国者逊色。她弯下腰,赤裸裸的,让我看着她用手量浴盆,我确定她的确这么做,而且还说:“你看,马格纳斯!”——让我看见她那湿淋淋的手——“现在我们可以确定,我们可没帮德国人的忙。”

或许就因为如此,尽管我曾努力尝试,现在就是无法想起她的样子。而我记得在那幢房子里,或在另一幢像那样的房子里,她的房间就在皮姆房间的对面,隔着走道。她的房间里有她的硬纸板手提箱和照片。她留胡子的兄弟和戴黑帽端庄严肃的姐妹,装在银相框里,立在梳妆台上,像磨光打亮的小墓碑。也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她对着瑞克尖叫,说她宁死也不当小偷;就是在这里,瑞克发出那嘹亮的笑声,不多不少,只够所需,让一切都再次显得美好无缺,直到下一次。尽管我不记得任何一堂课,但她一定教过皮姆德文,因为多年之后,当他开始正式学习德文时,他发现自己竟拥有她留下的一些宝贵资料:AaronwarmeinBruder(亚宏是我兄弟)——meinVaterwarArchitekt(我父亲是建筑师)——用的都是过去式,和她一样。他也一直到后来才明了,她叫他她的“Monchlein”,原来是她的“小僧侣”

的意思,典出马丁,路德的艰苦道路——“小僧侣,走你自己的路。”然而当时他以为她把他当成街头手风琴艺人手中牵着的猴子,而瑞克就是那个街头艺人。这个发现让他的自尊心无限高涨,直到后来他才明了,她是在告诉他,没有她,他也该过下去。

而且我知道,她和我们同在天堂,因为没有莉普西的地方就不算天堂。天堂是在吉拉德岔道与海洋之间的一片金色大地,在那儿,朵莉丝穿着安哥拉羊毛罩衫熨衣服,穿着蓝色长大衣上街购物。天堂是瑞克和朵莉丝私奔结婚后避居的地方,一个充满崭新开始与兴奋未来的大都会,但我所记得的每一天,都有莉普西急如星火的身影,用我毫不在意的声音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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