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李徽奉着阎氏参加皇亲国戚们的宴饮,偶尔才能与王家兄妹遇见。至于杨家的宴饮,帖子自然是递过来了,但他以时间不便为名推了——同一日,阎氏也打算举办一场小宴饮,他身为儿子,自然不能不待客作陪。
王洛娘与王湘娘听闻此事,颇有些悔意。经濮王妃在阎家为她们解围之后,姊妹二人对她十分敬重。若是早知道濮王妃也在这一日宴饮,她们还去杨家做甚么?杨家大大小小数十口人加起来,也抵不过濮王妃殿下的指尖啊!
然而,早便给了杨家答复,岂能出尔反尔?于是,王家姊妹闷闷不乐地坐着马车,跟着长兄来到弘农郡公府。直到杨家已经近在眼前,她们才露出了几分笑意,与前来迎客的杨谦之妻小韦氏相谈甚欢。
许是不少宾客都未能应邀之故,杨家在这一日便只宴请了远远近近的亲戚,算得上是一场家宴。既是家宴,便无须考虑内外男女之别,宴席也只是设在园子的一角。虽然天候依旧寒冷,但设行障层层围起来,又生了许多火盆之后,便是坐在外头宴饮,也丝毫不觉得凉意袭人。
小韦氏将王洛娘姊妹引见给了几位杨家小娘子之后,便再度出去迎客了。这群装扮精致的少女暗地里互相打量着,隐隐也有一较高下之意——谁让她们都是名门之后,而且都拥有身为甲第状头的兄长呢?当然,弘农郡公府的小娘子,弘农杨氏大房嫡脉,无论如何都比琅琊王氏商州房旁支更高一筹。
但是,目光犀利的杨家小娘子们却发现,这两位王家姊妹的衣衫首饰丝毫不亚于她们。且不提越州绫所制的裙衫,便是她们身上披着的火狐裘与白狐裘,亦是一丝杂毛都不见,至少价值千金。而姊妹俩发鬓插戴的首饰更不必提,虽然并不多,但也俱是嫡姊妹们才能拥有的压箱底的饰物。
于是,明面上小娘子们看似一见如故,把着臂亲热的交谈。暗地里,却已经有人低声嘲弄了起来:“八娘姊姊定然是不会后悔了,你猜十娘姊姊是否会后悔?她若是坚持要嫁给那个王二郎,至少日子也过得不会差。瞧瞧这王家,看起来哪像是没落的世家旁支?家中的积攒说不得十分丰厚呢。”
王洛娘与王湘娘耳聪目明,听得她们的低语声,都故作不知。若非家丑不可外扬,她们真想赞一句——杨十娘的眼光可好得很!无论是嫁给谁,至少都比王子凌那样狼心狗肺的混账强些!!
只可惜,她们什么都不能说,心里只能暗暗叹息一声。接着,姊妹俩又敏感地发现,杨家小娘子们似有似无地问起了自家兄长。甚至还有人并不掩饰地望向不远处玉树临风般的王补阙,仿佛极为倾慕。
王家姊妹岂能接受杨家女为阿嫂?见状,立即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而同一时刻,王子献也瞥见了正在低声交谈的杨谦与杜重风。
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杨谦越发清瘦了几分,脸色也时常青青白白,仿佛尚未痊愈。他如此“病弱”,在御前也学会了在适当的时候沉默寡言,每当有分歧之时,同僚们便不免让他一两分,倒令他在圣人面前的评价略微高了些。至于王子献,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大公无私,更争得了“直臣”的好名声。
而杜重风一事却较为复杂,据说周籍言先生依旧迟迟不愿放他远行,师徒二人颇有些僵持。杨谦与他交谈,大抵也是因游历之事。而周先生素来不会违背杨家的意思,说不得不让杜重风离开,也仅仅只是杨谦的想法而已。毕竟,程惟作为监察御史离京之后,他的左膀右臂缺失,急需有人继续为他效力。
不过,数日不见的杜重风眉宇间却坚毅了许多,绝不可能轻易妥协。片刻之后,师兄弟二人便不欢而散。
王子献并没有与杨谦虚与委蛇的兴趣,便微笑着来到了杜重风身边:“怎么,还未成行?”
“无论先生是否准许,我都会在上元之后离京。”杜重风淡淡地道,“眼看着杨婕妤即将生产,此时留在长安,岂不是任凭自己陷入其中?我对于成全某些人的野心,并没有任何兴趣,更不愿自己成为某种牺牲。”
“也好,说不得到时候我与玄祺会去送一送你。”王子献道。
杜重风瞥了瞥他,抬眉不语,仿佛在无言地道:郡王送我也便罢了,我与你相熟么?
王子献笑而不语:正是因为不相熟,所以他才要陪着玄祺一道送人。
第257章细微之变
既然已经将人邀了过来,杨尚书自是不会吝啬传递善意,很是热情地将王子献唤过去与他以及一群长辈同坐,以示“舅甥”之间的亲近。而这些来自弘农杨氏、京兆韦氏等顶级门阀世族的亲戚们对年少的甲第状头也早已闻名许久,又不知此前曾发生过“说亲变卦”之事,便以为杨尚书瞧中了他,遂打趣了几句。
杨士敬的脸色顿时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变,模棱两可地笑了笑,便欲将话题转开。
王子献却笑道:“舅父曾答应为晚辈说一门好婚事,无奈天公不作美,只得暂时作罢了。或许,亦有晚辈并不适合在这几年内成家之意。身为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亦不迟。”
“你如今还不算已经立业了么?像你这般年纪的郎君,遍数大唐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你?”一群长辈立即大笑起来,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当然,为了不触杨家的霉头,宫中的那件大喜事是说不得了,便只能谈一谈官场中事,似有似无地在杨尚书面前提一提自家的难处或者瞧中的职缺等等。若是杨尚书兴致一来,说不得便会帮衬亲戚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