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对多年同床异梦的夫妇再度见面,程青神色极为淡漠,安兴长公主却瞬间便仿佛变成了一位弱女子,苍白着脸色,摇摇欲坠,满眼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李徽挑起眉:难不成,她以为京中还有人不知晓,他们这对夫妇根本毫无感情么?这种时候还做戏,仿佛自己受了什么背叛的打击,在场之人根本不可能被她所蒙骗。既然毫无作用,为何偏偏还忍不住,定要演这么一出来?
安兴长公主当然并不认为此举能够骗过他们,只是想动摇众人的念头,为自己求得一丝转机罢了。只见她瘫软在地上,流着泪道:“驸马……原来是你……原来真是你……这些年你哄着我,都是骗我的么?你在我身边安置的人,我从无怀疑……却没想到,你借着我的名义做下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诬陷于我!!”
荆王眯了眯眼,立即接道:“你可是指证,这一切皆是程青所为,与你毫无干系?”
“是!”安兴长公主泪落如雨,“梁国公府谋逆,被我发觉之后,驸马便欺哄于我,我以为他迷途知返,便安下了心。没想到,他如今却为了自己的性命将一切罪名都推给我……我……我实在是错信了他……”
第281章彻底破灭
倘若此处并非公堂,倘若周围没有这么些重臣与长辈,长宁公主定会不自禁地笑出声来。饶是她素来能将情绪控制得处变不惊,这一时刻眼中也不免浮起了笑意——难不成某人觉得,在场的皆是怜香惜玉之辈?只需她哭两声,便会相信她错漏百出的辩解?她与驸马之间到底谁占上风,长安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要做出一番深情不悔的模样,而后惊异地指责驸马无情无义,你们且将各自的面首小妾处置干净再说罢。连她这个侄女,都能数得出在安兴长公主府内来来往往的面首们的名字。而且,这些面首无一例外都或得了官职或得了荣华富贵,日子可是逍遥得很。当然,其中亦有不少成了附逆之辈,对某人忠心耿耿。
众人似乎被安兴长公主泪眼朦胧的反口诬告给惊住了,一时之间,竟无人言语。清河长公主侧过首,似有似无地望了望自家侄女;临川长公主蹙起眉,仿佛在想着甚么。而嗣濮王殿下却是看向了自家阿弟,依旧淡定得很。
就连荆王亦只是皱紧眉,略顿了顿,方道:“你可有甚么证据,证实梁国公府谋逆?若无证据,便不过是推诿罪名罢了。”
“当然有证据……”安兴长公主哽咽着接道,在众人注意力皆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假作拭泪,暗中却朝着程青露出了扭曲而得意的笑容。同时,她的声音中依旧带着哭音:“这两年来,我身边多了好些仆从,皆是梁国公府送来的。还有些仆从假借公主府之命被送去了许多人家,后来我听说这些人家皆是附逆之贼……”
之前她向程青施压,为的是利用梁国公府,同时防的便是今日。若是她不清白,梁国公府的嫌疑也不会比她小。毕竟,亲眷势大的国公府谋逆,总比一位公主谋逆更合情合理一些。更何况,夫妻一体,能共享富贵,自然须得同度患难。当然,程青也必须为自己的背叛付出沉重的代价!!
然而,程青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淡漠,既不曾立即辩解,更不曾愤怒于她的污蔑。仿佛只当眼前之人不过是个疯子,既然是疯子,自是不必理会。
而且,此时安兴长公主并未意识到,她确实已经因他的背叛而愤怒无比,怒火一时冲昏了头脑,再也难以维持往日的冷静与精明。否则,只需她稍稍细想一番,也不至于觉得他居然从未思索过该如何让梁国公府全身而退,更不必提他身后的依仗究竟是何人了。
“果真如此?玄祺,可有查出公主府中众多奴仆的来源?”荆王回首问道。他话语中看似充满信任,然而在座诸人几乎都能瞧出,他与这位侄孙并不亲近,言下之意便是质疑他先前查案的结果。不过,若是谁能喜欢夺取自己地位的人,才会令人觉得怪异。
“不必细查。”年轻的新安郡王向着安兴长公主露出了怜悯之色,令她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凛,好不容易方从盛怒之中清醒了许多。她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仿佛一切早已脱离了她的控制。
“所谓梁国公府的仆从,皆是我借着驸马之手,安插进公主府的探子。”李徽淡淡地道,“此事叔父与叔母都知道,默许我私下查证。若非有这些探子迷惑安兴姑母,我也不至于能迅速寻出如此众多的证据。姑母说他们是‘假借’公主府之命,送去那些附逆之辈家中?需要我将你与这些人的暗语都呈上来么?”
安兴长公主顿时脸色煞白,双目中透出狠厉之意,仿佛恨不得能亲自动手,扑将过去将眼前这位少年郎彻底杀死。李徽却无视了她,垂首对身边的小吏说了几句话,那小吏片刻之后便抱来了一叠沉重的文书。
“叔祖父与许公请过目,这些便是两年以来,安兴姑母派遣人控制许多大臣的证据。当然,这些人确实不清白,都曾有意跟随彭王谋逆。不过,其中也有些受蒙骗之人,戴罪立功为我们带来了不少证据。”
“……”荆王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望了望安兴长公主。
安兴长公主仿佛察觉出他的动摇之意,倏地朝他嫣然一笑:“小辈疑我甚深,连证据都为我准备了这么许多,莫非叔父也已经开始疑心了么?”看似叔姪二人十分亲近,然而却毫无疑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威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