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让你早日回到我身边来……唉,我到底放不下三郎。”阎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总归往后都一直住在长安城内,也不必分隔两地。郡王府中若遇见什么为难之事,自有我替你们做主。当然,郡王妃这孩子,也很是令人疼惜。我亦绝不容许有人以下犯上,委屈了她。”
张傅母神色微凛,颔首答应了。阎氏遂转身离开,命管事们去府门前随时准备迎候贵客:“去外头瞧瞧,大郎和佑娘是否已经到了?再去隔壁问一问,悦娘用过了朝食不曾?若是尚未用,便将她请过来陪一陪我罢……都这个时辰了,大王也该起来了,赶紧着人唤醒他罢。”
随着仆婢们有条不紊地筹备,沐浴在浅淡日光下的新安郡王府愈发热闹起来,举目望去皆是一派喜气洋洋。不多时,王府中门缓缓打开,准备相迎诸方贵客。同一时刻,长安城内首屈一指的世家贵族们皆登上华贵的马车,徐徐朝着永兴坊而去。无数百姓亦都换上了新衣,兴致勃勃地走上了街头,意欲一睹新安郡王与傧相们的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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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内,王子献缓缓地用完朝食,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在由侍女服侍穿上婚服的李徽。郡王位列从一品,大婚之时可着第一品礼服衮冕。九旒青珠,青衣纁裳,九章之服;白纱中单,革带,大带;剑,珮,绶,朱袜,赤舄——隆重得犹如祭祀。他几乎能够想象,身着衮冕的李徽将是如何风姿卓然、王威天成。
这是他首次得见他盛装的模样,却是在他的大婚之日中。而他盛装也并非穿给他瞧,而是为了迎娶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子。
想到此,王子献心里依旧免不了微微一涩,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徽颈侧的吻痕上。那是方才他在洗浴时情不自禁留下来的,穿上重重衣裳便能遮掩住,此时却是半遮半掩,似露非露,格外引人遐思。
而半个时辰前的缠绵,也令李徽眼角微微发红,一双凤眸斜过来的时候,更仿佛含着些许水光,似有万千情意蕴于其中。就连他的唇亦是不涂而朱,略有些红肿。仅仅只是远远地注视着这样的他,便令他的目光禁不住有些暗沉起来,只想再一次与他抵死厮磨,将他揽在怀中再也不放开。
“我来替玄祺着衣罢,你们下去。”王子献缓缓立了起来,挥退了侍婢们。只穿着白纱中单的李徽点了点头,侍婢们立即退得干干净净,并体贴地将寝殿门合上了。
“衮冕配饰众多,连我都不知前前后后该如何穿戴。”李徽瞥着他,“你若是觉得为难,便将她们再唤进来便是。”
“怎么?你不信我?”王子献勾起嘴角,笑着替他拢了拢领口,掩住颈侧的吻痕,“说不得我一人服侍你,还比束手束脚的她们更快些,你信是不信?”每当侍婢近身的时候,李徽的眉头便紧紧地攒了起来,令她们难免紧张万分,举手投足越发小心翼翼,平白耗费了诸多时间。
“信。”李徽展开双臂,垂下眼,不再多言。
于是,王子献一件一件地替他着衣,青衣纁裳、九章之服、革带、大带与带钩。整理好衣冠之后,便又给他戴上配饰,最后方是平顶冠,垂下九旒青珠。一切妥当,完全没有任何差错,隔着九旒,二人久久对视不语。
倏然,李徽抬手拨开九旒,唇在他的唇角畔贴了贴:“不愧是王补阙,几乎是无所不能。赶紧些,在她们进来之前,穿上你的襕袍。趁着时候尚早,我们去园子中走一趟。”他眉眼弯弯,前些时日的郁气已经尽数散去,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王子献怔了怔,不知他有何盘算,便换上了傧相所穿的公服。
傧相们自然不能抢夺新郎的风头,无论新郎穿得多隆重,傧相们通常也只按照品阶着相应的公服罢了。而且,由于年纪轻,他们也不可能服紫服绯,更是将连平民百姓都能穿绛公服的新郎衬得格外出众。如李徽这等宗室郡王,一身衮冕亦是越发气势惊人,到时候简直是鹤立鸡群,足可引来万千百姓围观。
不过,当他们二人出现在张傅母与侍婢们跟前时,她们却只觉得眼前一亮:两位俊美的年轻郎君犹如一双美玉,交相辉映,莹莹生光。即使一人盛装,一人简洁,亦仿佛相形对比一般,皆同样令人迟迟挪不开目光。
“傅母,时辰尚早,我与子献去园子中略走一走。”李徽道,与王子献比肩往外行去。
张傅母也并未阻拦他,只道:“身着衮冕之服,三郎当心些。若是勾坏了,可来不及补。”
李徽自然满口答应,而王子献则顶着张傅母仿佛别有深意的视线,不由得失笑。难不成她误会甚么了?以为他们二人还要去园子中打一场,散一散心中的不满么?又或者他会因嫉恨而对玄祺动手不成?
因整座王府中的仆婢都忙碌不已,两人一路来到园子中也并未引起多少人注意。李徽便径直将王子献带入祭殿之中。祭殿便如同寻常人家在府中常设的小祠堂,等闲不能进来。但自家主人想在大婚之前拜见祖先,仆从自然也不敢横加阻拦。
李徽命仆从合上门之后守在外面,便牵着王子献在祖先灵位之前跪了下来。
王子献怔怔地跟着他三跪九叩,拜见了诸位先帝先后,心中不免觉得有些荒谬。然而荒谬之后,却藏着狂涌而出的惊喜。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