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游湖?共赏春景?
亏她当夜酒醉时,迷迷糊糊听见他在耳边问的那句话,还以为这个人终于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愿意向她坦白了,岂料到头来……他竟要将她往旁的男人身上推吗?
是以,一听见外面宫人们的声音,她便晓得是单逸尘来了,心道定要让他尝尝惹恼她的滋味,俯腰捡起那封被她气得丢在地上的信,捏紧在手中,只待人一进寝殿来,立即扬袖甩到了他的跟前,然后义正言辞地训他一顿。
至于茶杯……
额,真不是她有意的,即便当真气极了,她也不会拿这些动辄值百两银子的贵重之物出气,怪只怪这宽袖太长,一扬手便将之顺便扫落在地了……
单逸尘被她喝得一愣,垂首看见那封丢在脚前的信,正是近来一直扰得他心神难安的罪魁祸首,自然一眼便认出来了,俯身捡起来,而后上前两步,屈膝跪于地上。
“你说,为何要自作主张安排此等事情?朕只是默许你处理朝政,何时允许你随意干涉朕的婚嫁大事了?单大人,你可还将朕放在眼里?”
他从未见她的语气如此重过,甚至在他面前自称“朕”,心中又是后悔又是酸涩,良久,才垂首回道:“臣……不敢。”
“不敢?你还有何不敢的?这回能替朕安排游湖,下回是不是要直接将朕绑入婚房了?”
单逸尘的头更低了几分,向来冷峻的面容闪过一丝痛苦,看着那双金丝双龙靴一步步逼近眼前,艰难开口道:“陛下息怒……臣,从未如此想过。”
“单逸尘。”她缓缓停住脚步,垂眸望着跪在跟前的男人,头一回觉得他的模样……卑微得十分刺眼,一点儿都不像他,抿唇道,“你抬头看着朕。”
捏在信封边的指尖渐渐泛白,他一语不发地跪着,仍旧垂着头,不愿叫她望见自己脸上难掩的狼狈。
怪不得谁,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为何……偏偏那么迟,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阮墨也沉默下来了,静立许久,终于长叹了口气,轻轻地跪坐在地,伸出双手抚上他的侧脸,强迫他抬头望着她。
在那双一点点掀起的黑眸深处,埋藏着不可言说的感情,此时此刻,在她的面前,全数暴露无遗。
有一瞬,她仿佛看懂了什么,竟莫名地有些心疼。
“单逸尘。”阮墨一瞬不瞬地凝视他的双眸,慢慢敛去了所有的恼怒与不甘,目光柔和下来,轻声唤了他的名字,“那一夜,你不是问,我的心里可有你吗?”
心猛然坠入谷底,却又因她的话而重新跳动起来。
“……陛下?”他睁大双眸,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道,“你……听见了?”
“我只是醉了,又不是聋了,怎会听不见?”她抿唇冲他一笑,眉眼弯弯,赤红的朱砂明艳动人,“想知道我的回答吗?”
只消一眼,他便移不开目光了,如同被蛊惑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她回道。
下一瞬,他只觉眼前忽的黑下来了,柔嫩的掌心轻轻捂上了双眸,在他未来得及抬手触碰时,唇上竟有一抹柔软悄然相贴。
温柔微凉,稍纵即逝。
待他意识到发生何事前,眼前已然恢复了光亮,近在咫尺的女皇陛下依旧不躲不闪地笑看着他,只是双颊添了一抹微红,显得娇俏可人。
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被陛下亲了一口的单督主,不自觉地默默红了耳根子……红得阮墨忍不住笑,不由自主欲伸手去捏一捏,看是否会热得烫手。
但手才伸了一半,便被某个回过神来的男人握住了,她眨了眨眼,看他张了张口,声音微哑地问:“臣……不过是残缺之身,何以能得陛下厚爱……”
阮墨伸指抵在他的唇上,不让他再说话,眼神坚定道:“莫要再说这话了,我都未曾嫌弃你,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喜欢便是喜欢,倘若我也缺胳膊少腿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一怔,垂眸注视着她清澈的双眸,终于伸臂将她搂入怀中,埋首于她的颈窝,缓声低喃:“莫要胡说。无论以后陛下会是什么模样,臣皆心意不改,唯倾慕陛下一人。”
“嗯。”她轻声应道,无声回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