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白的状态没有他预料中的那么糟,至少他现在还能与自己交流这些想法,但是游戏中的那些黑色胶质所对心灵造成的伤害是绝对不能低估小觑的,尤其是在他现在对游戏的了解比之前更深一步之后。2022
这个逃生游戏是根植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的,它汲取着其中的养分与能量,伸展出贪婪的触手,构建出一个又一个危险重重的副本,而莫奕有理由怀疑,游戏选中进入副本内的玩家基本上都是心灵屏障脆弱易于被击溃的人,心中压抑的负面情绪较多的人,以及情绪性格相对极端的人,然后它将从这些人身上榨取的负面情绪吸收为自己的一部分,呈几何倍数迅速地增长,甚至到了现在,几乎能够绑架整个世界的程度。
而那些黑胶就是从这样的庞然大物中分泌出来的恶意的具象化。
江元白在被其吞噬的期间,游戏为了从他的身上得到它所需的恶意与负面情绪,而对他进行的折磨是常人几乎无法想象的,虽然他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后,由于大脑的应激反应而将他在游戏中的记忆全部忘却,但是,身体和灵魂的记忆却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而梦境正是人类理智脆弱的破口,在睡梦中,那些腐烂污黑的脓血便会趁虚而入。
莫奕的眉头微拢,神色有些沉郁。
就在这时,江元白开口说道:“其实,我姐也给我找了心理医生……”
他说到一半,就有些烦躁地住了口,然后伸手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了新的香烟,含在了双唇中间点燃,牙齿用力地咬着香烟的滤嘴,令微明的烟头在半空中微微地颤抖着,而莫奕则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言未发。
江元白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情绪稍稍镇定了些许,接着之前的话头继续说道:
“……但是,我却没办法真的说出些什么。一来,这个该死的游戏不允许我将任何一点重要的信息泄露出去,二来,我也实在是……并没有记得太多东西。”
他将香烟从自己的唇边摘下,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甚至,我被你们从黑色的胶质中救出来之后的记忆,我现在都记得不是非常清楚了。我只记得我似乎和你说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但是其他的,我就又都是一片模糊,就像是有一部分的我被格式化了一样……”
江元白扭头看向莫奕,他的表情仍旧是平静的,但是眼眶却缓缓地红了,他咬紧牙关,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的确很少做噩梦,因为我大多是时间都无法睡着,即使是借助安眠药的药效陷入昏睡,也会在冷汗和尖叫中醒来,但是……在醒来之后,我却完全回忆不起来梦中丝毫的细节,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有冷风向其中呼呼地灌进去一样。”
他有些希冀地看向莫奕,
“你能告诉我……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莫奕凝视着他,心中难以自抑地涌上一股无力感,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仅仅是游戏限制他令他无法将任何信息说出口,再者,莫奕也不认为寻找记忆对于江元白来说是件好事,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倘若一旦超过那个界限,没有人知道人类的神智会出现何种程度的崩溃和扭曲,甚至……江元白本人都会不复存在。
“……毕竟我总得试试不是。”江元白侧过脸,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有些自嘲地说道:“我姐对这个其实也是讳莫如深,而且……如果真的你答应了,我反而可能会退缩。”
江元白闭了闭眼,将自己面孔上的脆弱和崩溃收敛起来,重新恢复了之前平静而自然的表情,他扭头定定地看着莫奕,缓缓地说道:
“但是……我姐把之前你在副本内外为我做的事,一点不漏的告诉我了。”
他顿了顿,然后真挚地说道:“多谢你们了——无论是你还是闻先生,你们对我的帮助我没齿难忘,之后不管出现什么事情,只要有用到我的地方,我绝对拼尽全力帮助你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莫奕认真地想了想:“我这里倒还真的有件事……”
江元白专注地看着他,聚精会神地等待着。
只听莫奕说道:
“那就是……你之后千万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说话了,又不是拍武侠电影,太肉麻了。”
江元白愣了愣,脸上涌起血色,沉默的面具上终于染上了些许曾经少年人的朝气和活泼,他恼羞成怒地说道:
“我,我明明每个字都是认真的!你怎么……”
莫奕唇边也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自己垂在身边的掌心内突然有柔软的气流迅速地划过,绕着他的手指转着圈圈,似乎是在抗议自己的无视,孩子气地争夺着自己的注意力,莫奕微微一愣,然后有些无奈地稍稍收拢手指,安抚性地勾勾指尖。
怎么连江元白的醋都吃哦……
他们此刻正好走到了别墅内的一个房间前。
江元白伸手将房门推开,只见那是一个有着电脑与投影仪的书房,他冲着莫奕说道:“我姐让我再把芯片给你之后,就把你带到这个房间的。”
莫奕走了进去,而江元白则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有些无奈地说道:“而且……她也同样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