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只有几声鸟鸣,几丝白雾在花林间,算是幽静之极,福慧郡主这才勉强地听到这一句,这就再笑一笑,低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你是要留在家里,还是要出嫁?”
晴姐儿只是面红耳赤,白玉一样的面颊上红晕反而盖过胭脂,低声问道:“我只是想问问,在家里好吗?”
原来是问这个,福慧郡主虽然诧异却没有表露出来,她要先弄明白晴姐儿的意思才行:“你是拿不定主意才来问我?”
为着说话,两个人脚步都放慢了,晴姐儿是犹豫着:“母亲背后对我说,留在她身边,象小姑姑一样留在祖父母身边,可是父亲却说我年纪大了,要我订亲事呢。”
在家好也,出嫁也好,晴姐儿都不觉得父母亲是不疼自己,可是。。。。。。晴姐儿对着小姑姑低声道:“不是只能选一个,选错了又不能回头,小姑姑教我,是怎么才好?”
福慧郡主觉得自己一个早上,就没少用袖子来掩口。家里就这么几个女眷,大嫂是日日忙,二嫂常在京中,两年往返一次,今年是刚回来过节,四嫂多在军中。平时所伴,就是母亲,三嫂和晴姐儿,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而晴姐儿对着小姑姑藏在袖子后面的面庞,从她露出来的一对眼眸就可以看出来笑意,袖子后面的唇角一定是往上在弯。晴姐儿拉着那掩面的袖子不依地道:“帮我拿个主意,我看着小姑姑在家里,祖父母多疼爱您,一天都离不了,再看看父母亲平时吵闹,多是母亲和父亲在嘈嘈,也觉得好。。。。。。。我怎么办才好?”
袖子再拿下来的时候,一边儿还扯在晴姐儿手里,福慧郡主已经是一脸的正色,只有眼睛里那笑意泄露她其实还想掩口笑一回。
想想父亲最爱说的一句:“女生外相,我们福慧从不这样,只在家里陪着父母亲。”福慧郡主忍住笑,这话听到耳熟能详,是父亲从小对福慧郡主的教导之一。
不过父母亲也另有打算。福慧郡主想好了主意对晴姐儿道:“你就出嫁,也不受欺负,留在家里,都是自己家里人,当然也好。”
晴姐儿轻轻跺了跺脚道:“您这是什么主意,跟没有说一样。”福慧郡主笑容满面,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这主意呀,是你父母亲来拿,你想的可没有用。”
“可是,父亲和母亲不是拿不定主意。”晴姐儿眨眨眼睛,钻了一个空子。福慧郡主拉着侄女儿在白雾中往前走,面上笑盈盈,心里也是笑盈盈。
父亲和母亲给福慧在外面置了房子,在京里也有房子,父亲说:“父母亲百年之后,你还是出去住吧,没有父母亲在,你就不必在家里。”
哥哥嫂嫂好不好,至少到目前没有不好过,福慧郡主微微笑,看一看身边颦眉还有想心事的晴姐儿,小小的年纪,就为这个发愁,这是传自于三嫂的顽劣才是,玩心太重。这亲事的事情可不好玩。
一对姑侄行过演武场,前面就离父母亲住的院子不远。演武场上这个钟点儿已经有了几位小将军在,远远看到福慧郡主行来,都是躬身施礼。福慧郡主想起来母亲的话,母亲说,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可是这人以后还好不好?
父亲说,找一个人不错,你喜欢的人。父母亲不同的话,代表着他们不同的心思。正眼儿也没有看那几位小将军的福慧郡主,其实都明白早来的几位是谁,到吃过早饭从容再来的几位是谁,还有隔上几天才来一回的人又是谁,他们是坚持来了这些年。
晴姐儿听着小姑姑轻叹一口气,对着自己说了一句:“只要自己喜欢,父母亲喜欢就好。”姐姐出嫁在京里,依然是四时不断地往来寄送东西问候家人,福慧留在父母亲身边,是时时的陪伴。
没有听明白的晴姐儿陪着小姑姑进了院门,有几分羡慕地道:“明年我就可以自己有一个院子了吧,小姑姑陪着祖父母住上几天,再在自己院子里住上几天,我晚上和你做伴去。”
“晚上我就搬回来,一个人住着无趣。”福慧郡主对晴姐儿道:“我自己挑的那地方,离着有些远,以为听松涛有趣,听的我要落泪,不好,还是在这里好。”
院子里传来拳风声,然后是贤哥儿和防哥儿等几个哥儿嬉皮笑脸的声音:“小姑姑又晚了。”又晚在我们后面了。福慧郡主不慌不忙:“我住远了,今儿晚上我还回来住,明儿看谁早。”这才走过来对着廊下坐着的父亲行礼:“父亲早,父亲昨儿晚上睡的好吗?”
廊下坐着的朱宣在看孙子们练武,六十多岁的他看上去还似五十多岁时一样,日日早起从不间断。朱宣一看到渐长成人的福慧就要满面笑容:“我早了,你倒是没晚,自己住一晚上,这就不习惯了。”
“可不是,”福慧郡主在父亲身边坐下来,拉着他衣袖扯一扯嘟起嘴:“今儿晚上回来住,晚上加上母亲,我们三个人抹牌吧,父亲的彩头儿先备好在。”
朱宣听得就要乐:“你们两个人是没有输够,先把你输的东西备好等我来拿。”这才拍拍女儿的手:“去看你母亲吧,你那一盘子花不会是给我的吧。”
“怎么不是,”福慧伶俐地回答一句,站起来亲身从花盘子里取出一朵大的,给父亲簪在衣上,再端详端详,笑逐颜开地道:“真好看,”这才往房里去见母亲。
房中坐着的妙姐儿隔着竹帘对房外父女看的一清二楚,看到福慧进来,故意抱怨道:“我又落在后面,难怪你父亲要早起,坐那个房门前,先拦下来一个才是。”
福慧扎一朵花儿,先给父亲还是先给母亲。这个问题从小福慧郡主就听到不少次。父母亲时常坐在一起拿着福慧开开心。小的时候福慧郡主挺为难,先给谁呢,再大大就会回答:“父亲一半母亲一半,你们从不分离,凑在一起还是一朵花儿。”
现在人更大了,福慧郡主从盘子里选出花来给母亲簪在头上,然后伏在她肩头笑:“先给父亲,母亲也高兴,我给母亲,父亲看着也说好。”
“你这个孩子,学会了一个甜嘴儿。”妙姐儿看着女儿的笑脸,再看一看长孙女晴姐儿,这才想起来,福慧今年要订亲事,晴姐儿也要订亲事才是。
先把福慧打发走:“陪你父亲去练武吧。”这里妙姐儿才让晴姐儿坐在身边,有一句没有一句地和她说话。安乐侯请母亲为晴姐儿择配,康宁却背地里求着公公婆婆,也要让晴姐儿如福慧郡主一样留在家里。
“晴姐儿和祖母最好是不是?”这是妙姐儿哄孩子话时候的伎俩,对着自己的孩子们每个人都用过一次:“有话不能对父亲说的时候,就来对母亲说。”当然对着母亲说过,最后酌情经过修改措词还是要往父亲那里去。
此时又用一次的妙姐儿想听听晴姐儿是什么心思,祖母祖母,就是和孙子们玩乐的,为他们犯过错时遮拦一下,说个不大不小的情儿,听听孙子们的童稚幼语以为乐趣。
晴姐儿忽闪着大眼睛,和小姑姑都说了,也正想对着祖母说一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听母亲的,还是听父亲的。”家里的女孩子少,个个都是宝贝,前面有例子,后面的就惯的也是自己想事情。
“你要是从父母,就由他们来拿主意,”妙姐儿对长孙女儿道:“你要自己拿主意,你得先有个主意才行。”
晴姐儿垂下眼敛:“我不是小呢,我不知道,不然小姑姑是怎么做,我也跟着她一样就是。”妙姐儿失笑,家里孩子个个疼,可是跟福慧一样的孩子,还会再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