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行当然知道。
他是皇子,他受过最好的教育,也读过许多书。
细观历史,历朝历代的覆灭,几乎都是因为朝廷的苛政造成百姓难以生存故而揭竿。
就算是而今的宁国建国之始也不例外。
只是而今宁国已三百年,似乎也走入了那轮回之中。
门阀当道权贵结党官官相卫,要想去除那些弊政,这会牵涉进去多少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真将这些人都一刀砍了,且不说他们的强烈反扑会有多么凶猛,就算自己真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可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以哪怕是皇帝,有些事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后退一步,以全大局。
这种事只能徐徐图之,要牺牲一部分官员的利益,也要让那些百姓能有一口饭吃。
“治国之道,本王比你清楚!”
李辰安却摇了摇头:“不!你根本就不清楚!”
他忽的抬头望了望这片湛蓝的天,“我发现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宁知行一怔:“你确实错了,你不该来京都!”
“你又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我原本所想的随遇而安这就是个错误!”
“我终究活在这个世界,若是这个世界塌了,我同样难以独善其身。”
“而如果我当真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我同样是待宰的那只羔羊!”
“因为我拥有的一切,都能被掌权者轻易夺去,比如皇上的一道旨意,甚至你二皇子派出的一支私军。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你们作嫁衣裳。”
宁知行双眼一眯,“你担心的就是这个?”
“若本王登基为帝,富有天下,何须去窥觑你的那点小富贵?”
李辰安笑了起来,“若是国库长期都如现在这般空虚……你的天下就只剩下了一个穷字。”
“人一旦穷,看到银子眼珠子真的就会发光,不仅仅是凡夫俗子如此,就算是你二皇子,到时也是一样!”
“比如当下。”
“去岁江南秋粮被劫,姬泰涨全国赋税两成,这就是在赤果果的掠夺!”
“姬泰当丞相近二十年,宁国赋税足足翻了三倍!”
“除了从老百姓的头上去盘剥,你们还会做些什么?”
“这造出的后果又是什么?”
他又指了指这片荒地:
“就像这良田为何会抛荒?”
“田地对于农人意味着什么?这原本是他们的命根!可而今……他们连这命根都不要了。”
“可想而知,整个宁国,像这样的抛荒之地,像这里背井离乡的百姓,又有多少?”
“当掌权者天天享受着灯红酒绿的生活的时候,当整个国家已没有了人间烟火的时候……殿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虽说宁人性格坚韧,可逼急了的兔子也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