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规格都是一样的,所不同的,不过就是打的牌子,打的旗幡而已。
大青石铺成的街道上有着许多道深深的车辙印,这是不知道多少年来多少辆马车从上面碾过留下的痕迹。
广灵门内这条大街,进了城门往南六十步,路东了乃是一家不大的门面,外头也没打牌子旗幡儿,小小的门口还用厚厚的布帘子遮挡着,这帘子想必是极厚,而且下面还缀着东西,便是连风都吹不动。就这一个门,连窗子都没有一间。
里头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不过被厚厚的帘子隔断,外面也就听不到什么动静儿了。根本就不可能窥得见其中的情景。
若是有宣府本地人见到的话,便是会心一笑,知道这是什么地界儿。
赌场。
没错儿,这就是赌场。
赌博,在明朝是严令禁止的行为。
赌博的危害自不待言了,后世尚且荼毒厉害,更别说在大明朝这个时代,由于法制的不健全,人治大于法治,使得人们做起事来更加的肆无忌惮,赌博的危害就更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后世,赌博赌输了,一走了之,家人顶多是被逼债,被骚扰,被恐吓也差不多了。但在大明朝,你若是赌输了一走了之,怕是你的妻妾家产,直接都要给人抢走发卖了。在这个时代开赌场的,有几个没背景没手腕儿的?
十赌九输,小则输掉金银财物,大则把家产妻妾子女都给输掉。明朝后期治安不行,赌博也是一方面的原因,赌徒赌输了,一穷二白,一个大子儿都拿不出来,又畏惧庄家势大人多,不敢赖庄家的账,便去抢劫弱小,去偷窃他人。更有甚者,有的输得倾家荡产的,在当地再也呆不下去了,便是落草为寇,成为强盗。
不但是百姓赌博,富贵人家,官员士大夫,也是经常赌博,因此而无心政事的也很是不少。
下层百姓出身的明太祖洪武皇帝,对这些东西清楚地紧,而且更是深刻的明白赌博带来的危害,是以自从登基以来,对赌博的打击力度非常大,而且这位放牛娃出身的皇帝,歪招儿邪招儿还真是不少。
当初定都南京之后,得知民间有不少游手好闲之徒聚赌成习,导致家破人亡者着实是不在少数。朱元璋那性子,那里是眼里容得下沙子的?得知之后,心下恼火十分,当即便打算从严处置。他心中更有一层顾虑,当时开国未久,朱元璋也是体恤民生,知道从元末到现在先是义军跟朝廷打,后来是义军内部打,后来又是跟朝廷打……打了这许多年,天下残破,百姓穷困,因此朱元璋也是效法当年文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严酷吏治。按理说这个时间段,百废待兴,政治清明,赋税也少,无论是对于哪朝哪代来说,都是平民百姓的好日子才是,但在这会儿,赌博就如此严重,若是长此以往,又会发展到一个何等样的程度?
老朱想的也是狠狠的杀一杀这股风气,最好是能根治。
他素来杀人不眨眼,便是王侯公卿,说宰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但这一次却没直接杀人。
不过他用的手段比直接杀人狠多了。
这位先传旨,命人建了一座楼宇,取名为“逍遥楼”。而后又传旨,把赌徒们都抓起来囚禁在“逍遥楼”里,让他们在里面痛痛快快地赌,但不给饭吃,赌吧,随便赌,一直赌死拉到。
那些赌徒们一开始还兴高采烈的,心道这皇帝还真不错,专门儿建了这么一座楼宇来给咱们赌博,结果赌着赌着就发现不对劲儿,这怎么光让赌博,不给饭吃啊?这般下去,岂不是就饿死了?
如此一直持续了好几日,到了最后,这些赌徒已经是饿的奄奄一息了。他们是真切的体会到了那种饿到了极点,肚子里火烧火燎,恨不能把自己的胳膊腿儿都给剁下来吃掉的痛苦,说实话,这种痛苦绝对比一刀剁了他们带给的痛苦更大,更强烈。他们也终于是知道了,在这位老朱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到了这会儿,朱元璋才让人把他们给放了出来,放出来之前,自然少不得一番训话:还敢赌博?再赌下去,不务正业,不事生产,迟早要饿死!这一次,就当先让你们预习一下饿死是什么个滋味儿,提前做个准备。
还真别说,这次给抓进去又给放出来的赌徒里面,还真有不少改了的,以后再也不赌。不过怕是其中只有极少一部分,是领悟到了朱元璋的深意,从而悔过自新,更多的,则是被这位朱皇帝给整怕了,生怕再给抓进去给活活饿死,这才戒了赌。
老朱素来爱动刀子,这一次没动刀子,效果却是很不错。不过这终归是治标不治本的,赌性是人类的天性之一,再加上那种不用辛苦一夜暴富的**在驱使,使得赌博是不可能被完全给禁止的。
一
%77%77%77%2e%64%75%30%30%2e%63%63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五五五 大和尚
后来老朱也动了肝火,心道你们以为我不敢杀人是吧?
洪武二十二年下旨,学唱的割了舌头,下棋打双陆的断手——对于赌博者,大行肉刑,解其腕可也!人家是毒舌噬手壮士断腕,他这儿则是只要你赌博,我就给你断腕…之后又是专门在大明律中做出了详细规定,更是标明,官员赌博,罪加一等。
但很悲哀的是,老朱定下的这些制度,就没几个能一直坚持到明朝中期的,更别说是一直挺到现在了。
到了现如今,赌博之风横行天下,赌场更是遍地开花。就拿这宣府镇城来说,赌坊怕是不下五六十处,其中有隐匿于深巷小门小院儿者,也有干脆就是门脸冲着大街,不过拿一个帘子略略遮掩而已的这种。
比之别的地方,又更是显得肆无忌惮了许多,至少别的地界儿,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
而之所以会如此,则是因为,在这里,赌博的人里头,兵丁是极多的,甚至可以说,他们便是赌博的主力。
宣府兵构成很复杂,既有本地军户出身的,也有当地的募军,还有从南方调过来,家不在本地的客军。
其中自然是军户待遇最差,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穷的叮当响,便是想要赌博,怕是人家也不愿意让他们进门的。募军和客军就要好一点儿,而且他们不是军户,家里或是有地,或是做些其他的营生,日子倒还过得下去,便也有些闲钱来赌博。其中主力则是那些客军,他们家都不在本地,没什么家庭负担,而且拿到的饷银比本地的军户多得多,手上有闲钱,而军纪又是极为的废弛,根本没有人约束,军营也是随便出入,这些人自然就整日价吃喝嫖赌,最爱去的地界儿,一个是那种便宜的窑子,一种就是赌坊了。
地方上也不怎么敢管——他们克扣军饷已经是克扣的极为厉害,不断有军兵活不下去逃亡,时不时的还有兵变发生,若是连赌博都不让了,怕是士兵立刻就要闹起来。
这便是明朝末年九边的情况,大部分军兵穷困潦倒,一部分还算凑活,为数不少的实在活不下去投奔了义军。
天色渐渐晚了,夜色初升,这家赌坊旁边的酒楼里已经依次掌了灯,不断有各色人出入其中,迎来送往不断,小二吆喝的声音不时响起。
而正在这时候,忽然旁边那家赌坊门口的帘子发出一声裂帛一般的撕扯声,接着整个向着外面飞了出来,而跟着帘子一块儿飞出来的,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这汉子身高体壮,骨骼粗大,颇为魁梧,穿着一身儿对襟的黑色夹袄,满脸横肉,长相颇为的凶恶,脖子上还露出一块儿黑色的刺青,像是个蛇头的图案,也不知道到底是啥。但看这一身打扮样子,就不像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