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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部分(第1页)

而此时,在后园偌大的顾氏宗祠中,顾连州与白苏刚刚拜完不久。

镇国公叹息一声,抹了抹红肿的眼睛,在席子上坐下,一双尚且如墨玉一般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青衣白纶的顾连州,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近十八年啊顾连州“死”了近十八年以前顾连州候独身在尚京,他虽然无法常常见到儿子,却知道他还活着,尚安,可是十八年前,他亲眼看见了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儿子躺在棺中,俊美依旧,风姿依旧,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一刻,真真是悲痛欲绝。

“孩儿向父亲请罪。”顾连州听了白苏的劝,跪在镇国公面前,但是再软的话,他已是说不出口。

镇国公摆摆手,“罢了,罢了,为父于你只有生身之情,却无养育之恩,你将这些大事瞒着我,我也不怨你。”

不怨,镇国公心中是这么想的,可是又岂能不悲?顾连州从未在他这里拿过一个铜板,小时候吃住都是在太学,顾连州手里有瞿氏的陪嫁钱财,但节省的很,除了笔墨纸砚书,从来不买任何东西,一年到头从冬到夏,都是太学发下的衣物,做生员时,有生员服,当上博士,又有人三个月量身定做一回博士服,不是他舍不得买,而是一个孩童,哪里想得到时时给自己添衣?

白苏听说过此事之后,调笑他道:你当年答应做太学博士,恐怕多半是为了每三个月做一次的衣物吧?然后被顾连州揍了一顿。顾连州也就是意思性的惩罚,虽则被揍了,白苏却更加心疼他,每回他的衣物,都是亲自动手缝制。

“公公,您也知道,夫君向来少言寡语,性子淡漠的很,但他心中还是惦念您的,六年前夏天,妾身曾见他听闻您生病的消息,三日不曾合眼呢”白苏连忙和稀泥。

白苏见镇国公面色松动,再接再厉,“妾身也知道公公与夫君曾有些怨嫌,但父子终归是父子,正如您心里惦记着儿子一样,夫君心中也是惦记着父亲的,只不过,夫君心里的挣扎痛苦,让他一时与您无法亲近罢了,夫君这一回诈死,才是真真正正瞧清了您的关爱。”

顾连州瞧着白苏温言细语的抚慰着父亲,心里略略有些吃味,他是个缺乏温暖之人,在他心里,白苏的关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遂将白苏拽到身侧,自己上前去再给镇国公磕了三个头,“儿子不孝,令父亲伤心十余年,儿子自负聪明,终究却是愚钝,以至于这么多年解不开心结,还请父亲责罚”

这些,恐怕是顾连州能说出的最温情的话了。

顾连州只有对这白苏时,才会觉得没有防备,也没有压力,有心事也偶尔会与她说上一说,对旁人,顾连州敢说这辈子也就说过这些了。

镇国公见儿子还活着,本就欢喜,又被白苏的言语说动,再加上头一回听儿子说一些软言软语,什么气也都消了。

白苏不失时机的道,“公公,您还有两个孙子呢”

镇国公眼睛一亮,也顾不上跟儿子说话,欢喜道,“好好为父见了翛儿,心中甚是喜欢,翛儿一个顶得上二郎生的一打你说还有两个?在何处?”

顾风华儿子可不少,但均不怎么得镇国公待见,镇国公还常说:生这么多有什么用一个个歪瓜裂枣,没一个像样

尚京娇娇们要是知道,她们心目中的檀郎们被说成歪瓜裂枣,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白苏抽了抽嘴角,生怕自己儿子也给说成歪瓜裂枣,“阿翛稳重些,二郎名唤顾然,今年十六岁,学识尚在阿翛之上,只是心思单纯了些,小的那个,才六岁半,真真顽劣,是个坐不住的主儿。前几日才闯了祸,妾身正罚他抄书呢。”

镇国公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早年是将军,自然重视学识,心底却是对那个才六岁半的小娃更感兴趣些,“孩子嘛,就是要活泼好动些才好,晚些带来为父瞧瞧。”

白苏自然是喜笑颜开的应了,顾连州在一侧却有些气闷,敢情他好不容易说一回软话,就这么被无视了。

后续之咸池劫16

晚间的大宴顾连州和白苏不曾参加,镇国公宴请了政阳城中所有权贵,他们无不以接到镇国公的宴帖为荣,这是其一,还有便是这几日城中到处都是流言,传说顾连州尚留血脉,其风姿不在连州公子之下,众人也就巴巴的赶过来瞧瞧。

是以,即便再紧要的事情,也无一人缺席,尚未到酉时,各府的马车都已经纷纷到达镇国公府。

月色如水,几乎不用点灯笼都能够视物,在这城中,还没有能劳动镇国公亲自迎接的人,所有宾客均由管家迎接,由小厮或侍婢引领过去。

而早已经在宴厅的顾氏子孙们,也就自然而然的接下了待客的活儿,而顾子之甚是擅长人际交往,不一会儿,但凡到场的人都与他多多少少客套了几句,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顾子之也察觉到了这些人对他的态度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这便是人情冷暖,他们知道镇国公的嫡孙回来了,顾子之基本是没有做上顾氏族长的希望,但这事儿也不一定,所以他们便本着不得罪的态度相对,那自然是比不得发自肺腑的殷勤。

顾子之看着不一会儿便被权贵们包围在中央的顾翛,那一袭玄袍,俊美绝伦的面上始终带着疏离的微笑,显得不卑不亢,也不曾有晋身贵族的自傲,如此的风姿翩然,如此的老练,哪里像是生长在深山的?

依顾子之所想,顾翛若是不是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一旦他这等容貌在何处出现,立刻便会有风声传出,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宴会还未开始,顾子之觉得很是气闷,便到庭院中去透透气,月色甚好,他沿着小径缓步向前走,吹着晚间凉风,将他心中的浮躁之气散去了不少,他暗恼自己如此沉不住,并且在心中警告自己,谋大事者,便是要做到不动声色,他最佩服的人中无一不是如此,顾连州,顾风华,宁温。。。。。。

想到这里,顾子之蓦地一惊,是了,顾翛是顾连州的亲生儿子,是顾风华的亲侄儿,又怎么会是一个好打发的角色?玉即便被埋在土石之中,依旧是玉啊他庆幸自己及早觉悟了,否则自己一直以这个心态去面对顾翛,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

顾子之虽然从小就被众星拱月,但他也同样是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大氏族,所以这一次受的打击虽然比一般人大了些,却也很快就清醒过来。

站了一会儿,顾子之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了,正要转身之时,便听见树丛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待他呵斥,紧接着便有一人道,“那顾公子真真不愧是顾连州的嫡子,那风采气度,颇有乃父遗风,唉,当年的尚京六公子,死了其三,其余三人,一个做了万人之上的天子,那风采自非是任何人都能瞧见,一人日日守着坟墓枯坐,有人靠近方圆十丈便不由分说的刀剑相向,闹的现在其所到之处人人退避三舍,另一人从风流花花公子变成了妻管严。。。。。。”

另一人慢悠悠的道,“顾公子是风采非凡,只可惜了连州公子,为了那个女人而死,终了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哦?此话怎讲?”那人连忙问道。

顾子之也是神色一凝,侧耳仔细倾听。

只听他压低声音道,“前几日我在福缘客栈喝酒,见着顾大公子了,可随后我又见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娃娃,奇的是,这两位的面相居然与顾大公子有七八分相象而且,我隐约听见那少年说,是来寻大兄。而客栈掌柜称这两位是他主子家的公子,福缘客栈的主人是谁啊?沈汴这个中蹊跷,你可能看出一二?”

那人恍然大悟,“你是说白氏在白虎门没有被烧死,还带着孩子改嫁给了沈汴,之后又生了两个儿子?”

“可不是,那日白虎门我虽未曾亲眼瞧见,但据闻当时连州公子是中了宁皇一箭,从城头上坠下来,你想啊,当时是,谁人不去关注连州公子?可有传闻说过白氏确确实实是被烧死了?再说,那连州公子是何许人也,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吗?他要真是想拿自己的命去换白氏,岂会有白氏不活之理?”这人说的煞有介事,有理有据,听起来倒是真有几分道理。

连顾子之也暗暗生疑,若是真有此事,顾翛有个不贞洁的母亲,那对他的名声地位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证据,就是此人口中所说的顾翛的两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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