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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1页)

她的头发光泽,一卷卷环绕着

美丽、平坦、晶莹得聪明的前额,

她的眉毛又长又弯,好似天弓,

她的脸蛋儿泛着青春的红色——

有时又光洁透明,仿佛有电闪

流过她的脉管……

《唐璜》

“看到我父亲的财产猛增四倍,我虽然高兴,但是并没有完全乐昏了头,这一真情,如何通过事实,而不是仅凭空话,来向德·佐伊洛夫小姐表明呢?”在二十四小时之中,奥克塔夫集中了全部心思,想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心灵不知不觉被吸引进去,这在他身上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多年来,他对自己的感情始终了如指掌,并引导自己的感情关切他认为合理的事物。这次却一反常态,他怀着二十岁青年的那种急不可待的心情,盼望着同德·佐伊洛夫小姐见面的机会。他毫不怀疑,向一个几乎每天见两次面的人,他肯定有说话的机会,所难的是讲什么话最适宜,最能令人家信服。他思忖道:“归根到底,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里,我还不能以行动彻底地向她证明,我并不像她在内心里所指责的那样卑劣。因此,我理所当然首先应该申辩。”这条思路一开,便有许多话依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是那些话,他时而觉得夸大其词,时而又害怕轻描淡写,不足以驳斥如此严重的非难。到了十一点钟,他来到博尼维府的时候,到底要对德·佐伊洛夫小姐讲些什么,自己心里还一点数也没有。他是第一批进入沙龙的客人。然而他注意到,整个晚上,表妹同他讲了好几次话,表面上跟平时没有差别,可就是不给他单独说话的机会,令他不胜诧异。奥克塔夫特别生气,这天晚上像闪电一样转瞬过去了。

第二天,他的运气依然不佳。第三天,以及后来几天,他都未能同阿尔芒丝爽快地谈谈。他天天盼望能抓住时机,说出那句对他的人格至关重要的话,可是天天眼睁睁看着希望化为泡影,而在德·佐伊洛夫小姐的举止中,他又挑剔不出丝毫故意回避的神态。奥克塔夫认为,世上唯有德·佐伊洛夫小姐配得上他,而他却丧失了这个人的友谊与尊敬,仅仅因为人家误解了他,把与事实相反的情感强加在他的头上。平心而论,这种误解当然比什么都讨人喜欢,但是也最令人焦虑了。奥克塔夫心事重重,冥思苦索他所遇到的情况,经过了好几天,他才逐渐习惯了这种新的处境。从前,他多么喜欢缄默不语,现在却无意中改变了旧习。只要德·佐伊洛夫小姐能听得到他的声音,他的话就特别多。而实际上,他讲出来的话显得古怪也好,缺乏条理也罢,他根本不在意。其实,不管他讲话的对象是一位众所仰慕的夫人,还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夫人,他总是在向德·佐伊洛夫小姐说话,仅仅是为了讲给她听。

奥克塔夫有了这种实实在在的痛苦,倒摆脱了无名的忧伤。过去,他总是千方百计地判断,他在当时享受了几分幸福,现在,他却弃置了这种习惯。他丧失了唯一的友人,也丧失了他自信应该受到的尊敬。不过,这些痛苦无论多么难以忍受,却没有使他故态复萌,引起那种极端厌世的情绪。他心里思量:“哪个人没有受到过诽谤呢?今天对我严厉,一旦真相大白,严厉就必然会化为热情,从而弥补对我的失礼。”

奥克塔夫看到,有一重障碍将他与幸福隔开,但是他毕竟望见了幸福,至少说望见了苦恼的终极,望见了那种他终日萦怀的苦恼。他给生活确立了一个新的目标,热望重新赢得阿尔芒丝的尊敬,然而,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位少女的性格很独特。她出生在俄罗斯帝国边陲的塞巴斯托堡城,紧靠高加索的边境,她父亲曾在那里任城防司令。德·佐伊洛夫小姐的童年,就是在那种严酷的气候下度过的,她外表虽然十分柔和,内里意志却很坚强,这种性格就是在那种气候里磨炼出来的。她母亲是德·博尼维、德·马利维尔两位夫人的近亲,在路易十八逃亡到米托城的时期,经常出入宫闱,后来嫁给一位俄罗斯上校军官。德·佐伊洛夫是莫斯科的阀阅世家。这位军官的父亲与祖父宦途多舛,他们依附的朝廷重臣不久失宠,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他们的家境也就很快衰败下来。

阿尔芒丝的母亲于一八一一年去世,不久德·佐伊洛夫将军在米哈依山战役中殉难,她又失去了父亲。德·博尼维夫人听说自己有一个亲戚,流落到俄罗斯内地的一座小城镇,仅仅靠一百路易的年金过活,便毫不犹豫地把她接到法国来。德·博尼维夫人称她为外甥女,并且打算争取一份朝廷的恩典,给她寻一门好婚事。当初,阿尔芒丝的外曾祖父也曾得过勋位。由此可见,德·佐伊洛夫小姐刚刚十八岁,就已经历了许多苦难。也许正因为如此,生活当中发生的小风波,就仿佛在她的心灵上一掠而过,并不能掀起一点涟漪。有时候她可能受到强烈的刺激,这从她的眼睛里也未尝看不出来,但是显然,任何庸俗的情感休想在她身上发生作用。说来这种安详沉静,如果能打破片刻,该是多么欣慰啊!她这种神态,与她的聪明睿智相得益彰,使她赢得的敬佩,远远超过了她那种年龄所应该得到的份额。

在德·博尼维夫人的社交圈子里,凡是有名望的贵妇,都对阿尔芒丝友好相待。她能闯出这样的局面,就多亏她那独特的性格,尤其多亏她那双摄人魂魄的湛蓝的大眼睛。不过,也有不少女人同阿尔芒丝作对。她不喜欢的人,就不理不睬;这一点她姨妈劝过她多少次,她就是改不掉。她同人家讲话的时候,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人家眼睛雪亮,自然看得出来。此外,在所有贵妇的举止言谈中,有些细微的表情动作,阿尔芒丝还不敢造次非难,甚至她也许并没想要严禁自己去效法。然而,即使她真的那样做,那在很长的时间内,她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面红耳赤。她在孩提时代,对儿童的小玩意儿入了迷,后来狠狠地责备了自己。她养成一种习惯,很少依据别人的反应来对自己做出评价,而是主要看她当天的情绪如何。不过,到了第二天再一思量,又可能给她的生活罩上阴影。

在这个少女的容貌上,就像在她温柔娴静、无忧无虑的性格中一样,看得出几分亚洲女性的特点。尽管她已经长大成人,她那种性格似乎还没有脱离稚气,一举一动都不会使人直接联想到,那是一个女人所特有的夸张的感情,相反却表现出一种妩媚动人的可爱的风采。她丝毫不求表现自己,随时放过出风头的机会,这反而引起大家的兴趣。有好些事情是合乎习俗的,在那些最最高贵的夫人的举止中也每日可见,但是,阿尔芒丝却绝不苟同。总之,德·佐伊洛夫小姐要不是极其温柔,正当青春妙龄,她的对头准会指责她假正经。

在她遇事镇定的神态中,乃至在她的举止中,别人仇视的目光可能会发现有些古怪之处,这也情有可原,她接受的是外国教育,而且到法国来的时间也不长。

德·佐伊洛夫小姐这种古怪性格,不免给自己招致了冤家对头。德·博尼维夫人是社交界的大红人,对小姐的宠爱特别明显,这就使夫人的朋友心生妒恨,饶不过她。奥克塔夫就是在这样的女人堆里打发日子。德·佐伊洛夫小姐为人正直不苟,也令这些人畏惧。由于攻击一个年轻姑娘的行为比较难,她们便攻击她的容貌。有人说,他这位年轻的表妹稍微下点工夫,就会漂亮得多,对此奥克塔夫头一个就表示同意。阿尔芒丝的相貌出众之处,恕我冒昧直言,就是所谓的俄罗斯型美:她的整个脸庞,一方面高度集中了淳朴忠诚的神态,这点在文明过于发达的民族已见不到,另一方面也显示出一种独特的综合美,既有纯血统的切尔克斯人的特征,又有几分线条稍嫌分明的日耳曼人相貌。她那张脸异常严肃,没有一处流于一般,但是即使在平静的时候,也有点太富于表情,这就不完全符合法国人对少女美的看法。

心地宽厚的人认为,谁在他们的面前受人攻击,而缺陷又首先由冤家对头指出来,这对谁反倒是一件大好事。德·博尼维夫人的好友们恨极了阿尔芒丝,索性不顾身份,公然嫉妒起她这条可怜的小生命,动不动就拿她取笑,说她的长相不好,前额太高,从正面看,脸上的线条有些过于突出。

在阿尔芒丝的相貌特征上,可能给她的对头抓得住的唯一把柄,就是在她心不在焉的时候,眼神往往显得古怪。她那种凝思、深邃的眼神,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连最喜欢挑剔的人见了,也肯定会认为是无可厚非的,在那种眼神里既看不出卖弄风情,也看不出自鸣得意。然而不可否认,她那眼神与众不同,仅仅这一点,在一个少女身上就不适宜。德·博尼维夫人的女客们聚在一起,在确信有人注意她们的时候,就一边对德·佐伊洛夫小姐评头品足,一边还常常模拟她的眼神。当然,这些庸俗的女人模仿时故作不见,并去掉那种眼神里美的东西。德·马利维尔夫人见她们如此刻毒,实在看不下去,有一天对她们说:“你们这种情形,就像被贬谪到人间的一对天使,不得不把自己隐蔽在凡人的形体中,等到再度相遇时,就这样相互打量,好辨认出对方来。”

应当承认,在一个如此有主见、如此坦率的人面前,仅仅说几句巧妙含蓄的话,就想辩白清楚一个严重的过失,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奥克塔夫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有随机应变的才能,尤其要显得泰然自若,这就是他这样年龄的人所难于达到的了。

阿尔芒丝无心说的一句话,让奥克塔夫理解为她已经不再把他视为契友了。奥克塔夫当时心头一沉,有一刻钟的工夫没讲出话来。在阿尔芒丝的那句话里,他又根本找不到借口回答,以便重新赢得人家的友谊。他几次试图申辩,可是为时已晚,气氛变了,他的话显得无的放矢;不过,阿尔芒丝听了却若有所思。对阿尔芒丝含沙射影的指责,奥克塔夫绞尽脑汁进行辩解,但仍无济于事。他在无意之中,显露出来自己受到深深的挫伤,这也许是他取得谅解的最巧妙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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