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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保国义民得胜瑶。

级和相，邦远高。

居住在贞丰者相和北乡花障的王氏（素）家族，新的家谱字辈如下：

政国明开武，和天乳成文。

建安村文秀，富利得加兴。

居住在者要寨子的王氏（素）家族，新的家谱字辈如下：

元极尤州见，功锋自汉升。

绳杰洪祖武；　百代尽簪缨。

为让居住在各地的王氏（素）家族的后代，能够分得清各地家族人员之间的辈分关系，在公布新修改的家谱字辈时，王贡爷还就各地新字辈与乐欢老字辈之间的对应关系进行了说明。比如就者要寨子的情况而言，在新修改的二十个字家谱字辈中，“百代尽簪缨”一句中的“百”字辈和“代”字辈，分别跟王品端先祖所定的二十个字家谱字辈中的“文德金伦元”一句中的“德”字辈和“金”字辈是对应的同辈。经过这样修改以后，曾经庞大的同宗家族就被分解成了几个看似毫无关系的同姓族人，让人感觉不到这个家族具有强大的势力。

修改家谱字辈以后，居住在各地的王氏（素）家族，都纷纷按新的家谱字辈为后辈儿孙取名。王贡爷积极带头在者要寨子里用新字辈为孩子改名。接着，他的哥哥和几位堂兄弟，也按新字辈为孩子改了名字。在王贡爷的带动下，者要寨子的王氏（素）家族的人们，都纷纷应用新的字辈为子孙取名，甚至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也重新用新字辈改名。

不知是因为王贡爷修改族谱遭到了祖宗的谴责，还因为家道该到他儿子这一代就要衰落。总之，尽管王贡爷一向孝敬长辈、多做善事，而且风风光光做了几十年贡爷，在官府当了几十年的官，但他的晚景却有些苍凉。他的独生子王代荣，不到四十岁就突然患上了很严重的痨病。找了很多医生诊治，也吃了很多药，但病一点也不见好转，而且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眼看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王贡爷焦虑得食不甘味夜不成寐。更令王贡爷感到极为不安的是，儿子没有为他留下一个接继香火的孙子，自家的香火，就要断在儿子的身上了。就这样在焦躁不安之中思前想后，王贡爷的白发又在不知不觉中增添了许多。

所幸的是，在民国二年儿子去世的前三个月，突然传来儿媳妇又怀了身孕的喜讯。请老中医一拿脉象，说怀的是一个儿子。即将断绝的家族香火又后继有人了，王贡爷那个病得奄奄一息只靠喝汤维持生命的儿子高兴得可以喝下了一碗稀饭，王贡爷更是高兴得人也像突然年轻了十多岁，亲自下厨炖鸡汤端给儿媳妇喝，说她为延续自家的香火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不久，王贡爷的儿子便去世。半年后，王贡爷的儿媳妇生下了一个儿子。抱着这个孩子，王贡爷曾经憔悴不堪的脸、愁眉不展的额头高兴得难以形容。孩子出生三朝过后，王贡爷把孩子取名为“王尽力”。不知道曾经读过很多书的王贡爷，把孩子的名字取作“尽力”是否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照我的理解，这个名字肯定包含得有“尽了最大限度的努力，终于有了这个传递家族香火的儿子”或“想尽了办法，使尽了毕生精力，在快没有希望的时候，终于有了新的希望和力量”这类思想。但这只是我的猜想，事实到底怎样，也许只有王贡爷自己知道。孩子满百日那天，王贡爷在自家宅院里大摆酒席，宴请寨里的乡亲和所有的亲戚朋友尽情吃喝。

吃过孩子的百日酒，无论是寨子里的乡邻，还是王贡爷的亲戚和朋友，都觉得这个名叫“尽力”的孩子并是王贡爷的孙子，而是王贡爷跟儿媳妇所生的儿子。尽管大家都有这种感觉，但谁也不敢说出来，因为王贡爷毕竟是王贡爷，凭着他的威严，谁敢在他面前说出那些有悖于伦理道德的话呢？人们最终还是憋不住内心的那种感觉，于是便都说了出来。不久，无论是在者要寨子，还是在周边的寨子，便都有了“奶的孙子爷的儿”的传说，普遍认为王尽力这个孩子，表面上是王贡爷的孙子，实际上却是王贡爷的儿子。对这些传言，王贡爷没作任何解释，王贡爷的那位为人张扬的妻子也没进行任何辩解，王尽力的母亲、王贡爷的那位心地善良待人和蔼的儿媳妇也没什么。是的，有什么好说的呢？王贡爷的儿子患病好几年了，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躺在床奄奄一息吃不下一口饭，怎么还有兴趣和精力去做夫妻间的鱼水之事？况且，他在开始患病的头两年尚且不能让老婆的肚子鼓起来，怎会在病入膏肓即将死去的前三个月让妻子突然怀上身孕呢？既然没人出来对传言进行辩解，那就意味沉默就是赞同，默认王尽力就王贡爷的儿子！只不过，无论是在王贡爷的家里，还是在者要寨子里，大家还是按表面上的常规，把王尽力称为王贡爷的孙子。

王贡爷大约是在民国十年前后一两年内去世的。他去世时，王尽力以孙子的名誉为他进行了祭奠并立了墓碑。王贡爷去世时，他跟妻子作了什么交待，没人知道；他跟儿媳妇说了些什么，也无人知道；他跟那位被称为“孙子”的儿子说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人们所看到的，是王贡爷去世后，他的妻子哭得很伤心，他的儿媳妇哭得很悲伤，他的“孙子”哭得更是悲痛……

五

王贡爷去世后，王尽力成了王贡爷家那座“日”字型二进四合大院的新主人。王尽力的母亲吴氏成了当家人，被称为“吴掌柜”。

王尽力在天赋上得到了王贡爷的真传，从小就喜欢读书，而且学习成绩很好。高中毕业时，他考上了上海医科大学。遗憾的是，刚考试结束还没知晓考试成绩，王尽力就被家人通知回来结婚。结婚后，王尽力得知自己考上了大学，但迫于岳父家的压力，只好忍痛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安安心心回家当少爷陪老婆过日子。

原来，在王贡爷还在南乡木咱区担任区长时，广西隆林县的大地主陆尔福就一直想跟他结交。陆尔福想通过结交王贡爷，在安龙县发展自己的社会资源，以便更好地在南北盘江流域一带发展自己的政治势力，扩大自己的经商领地。但王贡爷却一直不屑跟陆尔福结交，只是跟他进行礼节性的泛泛接触。考虑到王贡爷是地方官员，家宅也时常有官兵把守，陆尔福也不敢轻易对王贡爷有任何无礼行为。王贡爷去世以后，家宅就不再有官兵把守，尽管接替王贡爷当家的“吴掌柜”也花钱请了一些家丁来守护，但陆尔福已经不再有所惧怕。于是，陆尔福就经常派人来找“吴掌柜”，说无论如何也要跟她做亲家，要么是把自己的幺姑娘嫁给　“吴掌柜”的儿子王尽力作妻子，要么是让“吴掌柜”把女儿嫁给自己当小老婆。

对陆你福提出的两个条件，“吴掌柜”坚决一个条件也不答应。见“吴掌柜”不愿跟自己做亲家，陆尔福就耍起了无赖手段，立即派家丁持枪荷弹来到者要寨子，或在天黑时，或在深夜里，或在天未亮时，去抢劫寨子里那几户富裕人家，有时竟连家财一般的人家也给抢劫了。离开时寨子时，还要放火烧被抢人家的牛圈猪圈，警告这些人家不要向官府报案，否则下一次就要把房屋全部烧掉。开初几次，被抢劫的几户富裕人家，还相聚起来，打着火把，扛起火管枪，追击那些到者要寨子抢劫的陆家家丁，希望能够把已经被劫走的财物夺回来。哪知陆尔福的家丁却早有准备，他们走出者要寨子来到村后的山垭口，就埋伏在山垭口的石堡堡后面，乒乒乓乓地朝寨子里有火把燃烧的地方射击。一时间，者要寨子里那些准备要去追击陆尔福家丁的人们，谁也不敢再向前走一步。那些居住在屋里的人，更是连忙把灯吹熄了，全家紧紧抱成一团，吓得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

遭受几次这样的抢劫后，者要寨子里几富有钱的人家，便与“吴掌柜”联合起来，共同出钱购买了一批抢支，在当地聘请了一些身强力壮的中青年男子，组建了一支护寨队。护寨队每天派人在进入寨子的三个山垭口站岗放哨，一旦发现陆尔福的家丁队伍进入监视范围，放哨的人就立即通知寨子里的人作好抗战准备。这样一来，陆尔福的队伍就不敢轻易来侵犯了。

在王尽力参加考大学那年的春季，陆尔福又派人来侵犯者要寨子。者要寨子得到消息以后，连忙增派人员在山垭口站岗。可是，苦苦守候了几天，都还没有发现陆尔福的队伍靠近者要寨子。一天，几个站了一夜岗的人看到天已大亮，觉得陆尔福的队伍不可能会在大白天来侵犯者要寨子，就坐在山垭口的大树下打瞌睡。迷迷糊糊之间，突然间一阵激烈的枪声把他们惊醒。睁开眼一看，竟发现站岗的几个人都已被陆尔福的队伍用绳子绑在了树干上，陆尔福家的二三十个家丁，一路开着枪一路直奔者要寨子中间而去。陆尔福的队伍把王贡爷的宅院包围后，领队的人对“吴掌柜”说，如果还不答应跟陆家开亲，不但要放火把这座四合院烧掉，还要把寨子里所有人家的钱财抢干净，把在山垭口站岗放哨的那几个人丢进南盘江里喂鱼。听了陆尔福的队伍领队的话，“吴掌柜”感到很害怕，她知道陆家的这帮人都是些经常杀人放火的土匪，如果跟他们硬对硬，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于是，“吴掌柜”就对陆尔福队伍的领队说，自己愿意让独生子王尽力娶陆家的小姐做妻子。说完，吴掌柜当场把儿子的生辰八字写给陆家的领队。拿过王尽力的生辰八字，陆家的家丁便大摇大摆回广西了。

不久，陆乐福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派人把幺女儿送到者要寨子给王尽力做妻子，同时还配送两个丫坏一起过来服侍小姐过日子。陆小姐来到者要寨子后，必须在规定的时辰内跟王尽力拜堂成亲。否则，就得重新择定吉日良辰另外拜堂。由于“吴掌柜”事先并不知道陆家要在这时把幺女儿送过来跟儿子成亲，当陆家小姐来到家中后，才急忙派人到县城里把正在学校里读书的儿子王尽力接回来。但在规定的时辰内，王尽力又不能够从县城里赶回家中。为不耽误陆家选定的吉日良辰，“吴掌柜”只好听从寨里一些老年人的建议，找来儿子平时在家里穿过的一件衣服，让一只刚会打鸣且鸡冠没有被掐过的红公鸡披了，代表儿子王尽力跟陆家小姐拜堂成亲。当天晚上，王尽力从县城中学赶回家中，家人便把那只披着他的衣服的红公鸡放了，让他直接进洞房跟陆家小姐圆房。按陆家的规定，王尽力跟陆家小姐拜堂成亲以后，就必须老老实实跟陆小姐过日子。成为陆尔福的女婿以后，王尽力不得不放弃读书深造的机会，一心一意在家守着娇妻和祖上留下来的产业，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怀抱娇妻的少爷生活。

星换斗移，历史更新。随着新中国的成立，王贡爷的家道也走到了没落的边缘。解放后，广西的恶霸地主陆尔福因为作恶多端、罪大恶极，被人民政府进行了处决。由于陆尔福在安龙境内制造的一桩人命案牵扯到了王尽力，王尽力也被人民政府判处了30年有期徒刑。

原来，王尽力跟陆尔福的幺女儿结婚后，陆尔福便送了一支手枪给王尽力护身。一天，王尽力带着妻子到家住本乡坝力寨子的干爹陆尧开家玩。到干爹家后，王尽力便把腰间的手枪取下来挂在堂屋的中柱上。吃过晚饭，王尽力与妻子便从干爹家告辞出来回家。不想回到家中时，才发现把枪忘在了干爹家里。于是，夫妻两便连夜骑马赶回干爹家中取枪。可是，当他们来到干爹家时，却发现那支原先挂在堂屋中柱上的手枪已经不在了。干爹陆尧开家所有的人也都不承认曾经看到王尽力把手枪挂在堂屋的中柱上，更没有人在其他地方捡到王尽力的手枪。寻找不到在干爹家里丢失的手枪，王尽力只好伤心地跟妻子垂头丧气地返程回家。

后来，陆尔福知道了这件事，便一口咬定是王尽力的干爹陆尧开家把那支手枪藏了起来。于是，他便派人来到坝力寨子找陆尧开索要，但陆尧开坚持否认自己捡到了那支手枪。来人回广西把这个情况告诉陆尔福后，陆尔福气得怒气冲天，拍着桌子说，一定要寻找合适的机会，把陆尧开干掉！事隔不久，陆尔福了解到陆尧开要组织人员到位于南盘江畔一个名叫“孙家凼”的山谷里收割秘密栽种的鸦片烟。“孙家凼”地处崇山峻岭之中，四面环山，山高谷深，一直是陆尧开种植鸦片烟的秘密之地。于是，陆尔福就事先派二十多个家丁潜伏在“孙家凼”四周的山坡上。刚作好准备工作，陆尧开就带领五六个壮年男子来到“孙家凼”。刚走进鸦片烟地，周围就乒乒乓乓响起了枪声。陆尧开和他带来的人还来不及把身上的火管枪取下来，就先后中弹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一位姓岳的，听到枪声后立即扑伏在地，慢慢地爬到乱石堡的缝隙中躲起来。陆尔福的家丁将陆尧开带来的人员打死以后，便大摇大摆渡过南盘江返回了广西。那位幸免于难的人，一直躲在石缝中不敢贸然出来，直到天黑后断定陆尔福的家丁已完全离开“孙家凼”了，才忍着剧痛连滚带爬赶回寨子报信。“孙家凼”事件，让人们对陆尔福这个恶霸地主更加憎恨。

解放后，罪大恶极的陆尔福被人民政府处决了，王尽力因为是引发“孙家凼”事件的直接责任人，也受到了人民政府的审判。但由于他没有直接杀人，所以被判处了30年有期徒刑。同时，王尽力家的所有田产和家产，除了留下很少的一部分继续让他母亲和妻子使用外，其余全部被收归人民政府所有。

丈夫被判刑入狱了，田产和家产也被政府充公了，那个嫁给王尽力做妻子的陆家小姐，转眼间就变得一无所有。在一个细雨淅淅的夜里，陆家小姐背着年幼的女儿多多，悄然离开孤独而又悲痛的婆婆，茫然地走出者要寨子，漫无目的地顺着一条小路不停地走。后来，她来到了一个名叫“抱柴”的深山密林里，又饿又累的她便坐在一棵树下休息。坐着坐着，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和女儿躺在一户贫困人家的屋里。那是一栋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四壁皆空。这栋茅草屋的主人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母亲已经60多岁，儿子40多岁了还没娶上老婆。就这样，看透了人世浮华的陆家小姐，自愿当了这个男人的妻子，跟这个平凡得象山间里一株小草般的男人居住在深山密林里生活直到老死！在陆家小姐隐居深山的同时，她带来王尽力家服侍自己的两个丫环，也先后各找了一位老实巴交的男人安家生子育女享受平淡的天伦之乐。

六

王尽力刑满被释放回到者要寨子时，已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了。王尽力回到村里时，妻子早就不知所踪，母亲也早就去世，当初政府留给他母亲和妻子居住的一间房屋，已经被集体拆除，当初政府留给他母亲和妻子耕种的那点田产，也被集休承包给了寨里的农户。面对居无片瓦、耕无田地的现实，王尽力茫然不知所措，只是不停地伤心泪落。见王尽力如此，村里的干部研究后便同意他在自家原来的菜地里临时搭建一间茅棚作栖身之所。同时，从村里预留的机动田地里划出了八分水田给他耕种。

尽管我的奶奶比王尽力大不了几岁，但因为是王尽力母亲“吴掌柜”的堂妹，算得上是王尽力的姨。王尽力回村以后，由于没有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