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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第2页)

夜行的军车把大光灯开得雪亮,雪原被照得如白昼一般,男孩的眼睛被强光刺激得眯缝了起来,大地也在威武的车轮下微微颤栗。可是热恋中的两个人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对他们来说,没有车队,也没有灯光,他们拥有的是整个世界,别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一种莫名其妙的焦灼感向小男孩袭来,他非常害怕。他怕车队强烈的灯光,怕军车上的人发现了这雪地里的秘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怕这个,反正,他觉得这有点儿不好。而同时他又怕车灯坏了,军车在昏暗中莽撞前行,把挡在路上的这一对幸福人儿轧成肉饼。

他似乎觉得应该喊一声什么,可是嗓子堵住了,他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他直挺挺地站着,腿像木桩一样。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走开,他傻乎乎地看着军车轰响着开来——100米、50米……打头的车放慢了车速——它显然看见了,什么都看见了;军车像有灵性的动物一样,喘息着犹豫了一下,突然刹住,与此同时,灯光熄灭了。

接着,第二辆军车也刹住了,车灯也熄灭了,第三辆,第四辆……几十辆军车全部停住,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在最初的刹那,男孩简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如其来的昏暗好像一条阴柔的黑布蒙上了他的双目。当他习惯了黯淡的光线之后,他看见那白茫茫的、无边无际的雪原之上,车队像一条黑黝黝的长龙,安然不动地静卧着。

男孩不知不觉地闭了闭眼睛,仿佛为了体验那突降的静默。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黑暗——黑暗褪去了,灿烂的银河映在眼底,星星像晶宝的钻石,以赤裸裸的炫目光彩拥抱雪原,拥抱大地。男孩的心中弥漫着一片温柔的光明——也许就在这时,他的明蛑中,有了蓝色的勿忘我花的最初萌芽……大约十几分钟后,雪地上的一对人站起来了,红头发挨着黄头发。于是,第一辆军车启动了,接着,第二辆也启动了……车灯再次放光——依然零下20度的严寒,依然沉重的苏维埃军车,雪雾挟裹着浩浩雄风,车队驰向远方……听到这里,激动使我难以自禁。我想象,就在那一刻,小孩长大了。

“1966年,”叶夫图申科突然话锋一转,“我访问美国,在一次宴会上,忍不住讲了这个故事。突然一位女士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声喊——那就是我!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仔细端详,终于透过岁月的痕迹,分辨出那一张依稀秀美的脸庞来——不错,这位女士,西伯利亚雪原上的红头发,是她,真是她!”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喜剧结尾,我们一个个按捺不住,轻轻赞叹,却听叶夫图申科接着说:“这位美国女士,当时已是一位很有名望的剧作家。她告诉我,自从那次她跟她的那位苏联飞行员阿廖沙分手以后,依然时时刻刻思念着他。她到他的驻地、他的部队去找他,她逢人就问:‘我的阿廖沙呢?’可是人们摇摇头,好像谁都不认识他。后来她回国了,但她的心还留在这片雪原。她不相信能溶化西伯利亚积雪的爱情力量,会从此消失了,没有了。她不停地打听,不停地询问:‘我的阿廖沙呢?我的阿廖沙呢?’以至当她以后访问苏联,见到斯大林时,一双无畏的绿眸也直视着这位威严的最高领袖,嘴里一字一句地问:‘我的阿廖沙呢?’”“斯大林没有回避这双眼睛,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同样望着她,对她说:‘你的阿廖沙是个好青年,我们委派给他更重要的任务了……’”“失踪了……”我终于恍然,再看举座各位,谁也没有出声。像风吹过田野,树叶在枝梢抖动般的自然,我们都能体会到个中的滋味。不同肤色下的不同血液,在一个敏感的痛点上流通了。

下意识地,我竟拿着刀叉在桌布上毫无意义地画起来。我画的是永远不变的一种几何图形——从童年时代起,每当我信手在纸上涂鸦我就这么画:半圆下面延伸出一个矩形。有人奇怪地问:“这是什么玩艺?”什么玩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画这个,我更不知道;却脱口而出:“一扇窗子。”

浪漫

鸭绿江

白小易

一个朋友给我介绍对象。他别出心裁,给了我个电话号码,让我自己找她“联系”。我觉得这种约会方式实在荒唐,于是就给她挂了个电话(我对于荒唐事有一定程度的偏爱)。

她的声音很好听,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想象她的相貌也不错,尽管这不怎么保险。她说她知道我的情况,并说她马上就动身到我这儿来。她的学校离我这儿挺远,至少要倒三次车。我当然不能忍心让她受累,连忙劝她不要来,在学校等我去。她坚持说还是她来,我也说最好是我去——恰巧这时候电话断了。

再打。却打不通了。这一来我没了主意——我们的分歧还未解决,究竟是我去,还是她来?我犹豫了半天,认为第一次打交道,还是顺着她为好。

结果是,我空等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我又给她打了电话——“我等了你好长时间。”她说。

我解释了一番,然后请她在电话还未断之前决定今天的见面地点。

“好像没有必要了。”她说。

“为什么?”

“我们俩都有点太精明了。”

她在电话里笑着,“要是昨天下午我和你都扑了空该多好,你说呢?”

我说我觉得那样的场面的确很感人。

她没再说什么,放下了电话。

这一天我们果然都扑了空。

隔天她主动打来电话,大发了一通脾气,说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一个跟她一样傻的家伙。

老人与鹰

三明日报

陈元武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中午,老人背着那杆猎枪转了几座山头,连个猎物的影子都未碰着。太阳的火舌舔得他烦躁不安,犀利的目光朝前方巡视着。

老人忽听见那林丛间有一阵响动,他连忙举枪瞄准,却再无了动静。他转过那丛芭茅和灌木寻去,眼前的情形竟让他大吃一惊:一只鹰无力地躺在血泊中,身边躺着一条已给啄得稀烂的死蛇。鹰显然是想挣扎着重返蓝天,它的双翅散开,但他出欲凌空而起的姿势。它受了重伤,整个身子无力地趴在地上。老人很后悔来迟一步,没能亲睹这场精彩壮烈的鹰蛇大战。他瞄了一眼死蛇,知道那是条毒蛇,鹰肯定是给它咬伤了,而且已命若悬丝了。他朝鹰走去,鹰以犀利的眼光盯着他的举动,身子本能地抱了几下,想往后退,钻进草丛或展翅高飞,它的翅膀使劲地扑楞了几下,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力不从心了,便昂起头,将有力的钩吻对着老人,突然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唳啸,颈项的毛顿时炸开。老人急忙脱下褂儿,扑在鹰身上,把它裹住。鹰拚命地挣扎着,凄厉地叫着,努力了一阵,终于疲乏地垂下头,而那眸子依旧发出犀利的目光。

老人迅速地给鹰上好药,然后将鹰关入带着的铁笼子里。

鹰的伤渐渐地好了。老人每天将捕到的猎物鲜肉喂它。鹰开始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烦躁不安地不停来回走动,不停地想将头探了笼栅栏外。每次给它喂食时,老人看见它那凄惶的目光向他乞求着什么。终于在一天,他下了决心,将铁笼子放在院子里,抽去门栓。鹰在那一刻愣怔了一下,便秀快跑出铁笼,凌空而起。老人眼眶里两颗好大的泪徘徊了一阵,终于悄无声息地掉落。他望见鹰在不远处的同岗上欢快地飞着,叫着,优美地盘旋着,然后振翅直刺去空,越飞越高,越远,最后那一粒黑点般的影子消逝在碧空。老人的脸上泛出了会心的微笑……吼了一声,他后悔没给鹰起名字。

老实说了吧

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一集

刘半农

老实说了吧,我回国一年半以来,看来看去,真有许多事看不入眼。当然,有许多事是我在外国时早就料到的,例如康有为要复辟,他当然一辈子还在闹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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