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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2页)

“怎么样,四百元,好不好?又干净又便宜。”付龙一副庄稼人卖牲口的语气,他祖上肯定做过小本生意,故而极擅长算计。

“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调侃之语出口既觉无力,稍停,我语气变得更加坚决,“天天和你在一起生活的女人你却给她拉客,这他妈还算人吗?”

付龙黑脸兀然一沉,兜齿的腮帮子咬肌乱滚,双眼凶光毕露,尤其是小小豆眼射出的寒光更具威胁性。“你怎么这么说话,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知你这人好色,才想出这招。嘿,肖玲很可以呀,床上功夫好,又受过教育,前胸的气韵气死港星叶子楣。嘿,别对我摆出你见过多少世面的牛×样。”

29。“货银兑付”的性(3)

我一笑,觉得不必和他为此伤了和气:“我怕一使劲从肖小姐胸前挤出两团硅胶……”

“硅胶,什么硅胶?”门后斜身侧耳的肖玲未等我话音落下,“砰”地推门进屋,以手指点我鼻梁,叉腿拧腰,摆开泼妇架子,“你说我胸前这对东西是假的?告诉你,老娘这双胸前好东西是爹生娘养父母给的,迷倒无数臭男人,其中吃过见过玩过的都是高官和港台商人,你小白脸儿怎么这么阴损,背后糟蹋人!哼!你自己腰间那活儿不行就是不行,别说我怎么怎么的……”

付龙抱着双臂,阴险地笑着,想看看我怎么和这泼辣妇人较量粗口。

劭干生刚刚听完英语广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身后。他是此间老手,先前肯定和这两个人打过交道,深知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招惹不得。

道理反正是讲不清,劭干生息事宁人,索性嬉皮笑脸起来:“肖姐,肖大姐,亲姐姐,别生气,小魏刚才是玩笑话……你看,我们一直对你挺崇拜的,对你这样我们心中的偶像怎能有非分邪念呢?啊,是不是?……再者说,咱们住在公司的度假村,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能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这样冰清玉洁、貌美性感的女孩子……(我听到劭干生讲到‘女孩子’时牙酸了一下,脸上一阵辣热,觉得他谄媚得太过了)这样好的人怎能……让我们怎能忍心下手……怎忍心上身是不是,肖姐……你消消气,改天请你吃饭。”

肖玲怒气渐敛,在劭干生一番奉承下心中自觉舒坦,转而嗔怪起付龙来。“都怪你,搞得大家都不愉快,你穷疯了还是我穷疯了,大家都是朋友,竟也讲钱讲价。替我拉皮条,你还真不够格……如果我喜欢小魏和劭总监,我自己会跟他们讲,对吧,小魏,老劭?”

“当然,当然。肖姐,我真的在心里特别对你有好感,刚才付龙一讲我都蒙了,八百四百地乱讲价,破坏了你在我心中女神般的形象。”我也不怕寒碜,顺着这个大台阶慌忙出溜下来。

付龙一时怔怔无言,他喉咙间如一团鸭毛塞住,咕咕半天说不出话。拉皮条未成,反弄个里外不是人。他一张脸由黄转黑,由黑转紫,由紫转青,额头突筋暴跳。

慑于肖玲的泼辣性格,他也不敢大肆发作。未几,他猛一跺脚,悻悻地说:“扯淡,奸夫淫妇,这下子倒成了金童玉女了。”言毕愤然转身而去……

“嘿嘿,嘿嘿,又吃掉了两亩地。”

付龙有点醉了,他拍着肚皮,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左嘴角有涎液盘滴,形成一条长丝直落胸前。

以前,我总不清楚他每次大吃大喝以后为什么都是用“吃了几亩地”来表示,是几亩地的收成呢,还是几亩地一年下来刨去人工化肥等成本之后的净收入呢。总之,这个来自四川农村的付龙,每次大吃大喝以后都会满怀恶意地嘿嘿笑着,即使酒喝得再多,他也能用一种我不甚明了的换算法估摸出这顿饭钱值“几亩地”。

付龙的脸,被酒浸润后,很像日本动画片上的人物,一双精光四射的三角眼,锐利挺直的大鼻子,兜齿的嘴唇,包括时而上脸的那夸张沉甸甸的黑镜框大眼镜,这相貌使他在女人面前很没人缘,十足的贪婪奸臣像。

“他妈的,我们家乡的村干部、乡干部都他妈的权大得像皇帝,天天吃了东家吃西家,宴席接着宴席……我考上大学之前家里穷,买化肥上中学这些事情都得找那些王八蛋开证明,要开证明就得求他们,请王八蛋们吃饭……真心疼人呀,一吃就是一亩地, 那好酒好肉好吃食都是卖了粮食换的呀……操,从那时起我就下定了决心,咱以后成人了也天天吃他几亩地,难道咱比那帮龟孙差到哪里去不成,对吧?”

付龙说着话狠劲拍了拍他身边也喝得差不多的客户,由于酒喝多了手劲不知深浅,一巴掌拍下去把那人直拍得从椅子上溜了下去。

我今天由于胃疼,酒喝得少,处于非常清醒的状态,赶忙顺势一使劲又把那人提回到椅子上。

29。“货银兑付”的性(4)

“对对对对对对对……”那客户也喝高了,大概常年在外被人灌酒,涵养很好,脸上永远挂着笑,喝醉了被人拍到桌子底下也是满嘴的对对对。

这个四十五六岁的汉子蜡黄的脸皮,一副病汉模样,他坚持做东请客,坚持要喝好酒。也许,请客对他来说是成了习惯,无论谁求谁办事,他不请反而不舒服。

蜡黄脸汉子用啤酒送下几片药丸,一晃脑袋精神了许多,大概是秘制的醒酒丸一类的东西。他拍拍手叫来小包间门外伺候的领班,吩咐他叫几个小姐来。

“……小姐……”付龙嘟囔了一声,屁股底下像生了只弹簧一样从椅子上颠起,直奔小包间里的洗手间。里面,马上就响起哇哇的呕吐声。他又去抠嗓子了。

每次出外喝酒吃饭,如果饭后没有叫小姐这出节目,付龙就会醉醺醺地满载着一肚子好酒好肉好菜回到自家的床上在肖玲身上运动运动消化了它们。如果请客方叫小姐作陪,他就会马上去洗手间用手指猛捅嗓子眼,把喝下的酒吃下的肉,全呕个干净,然后,再十二分清醒地回来“享受”一番。

虽然胃很痛,吃得又不多,但这并未损伤我的审美鉴赏力。我从那站成一排的小姐中,选择了一个高挑身材水汪汪大眼睛的漂亮女孩陪我说话。

黄脸汉子想必这是天天的必修课,胡乱点了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好几的成熟老小姐,拉过来就坐在自己腿上往她嘴里灌酒。

付龙从洗手间抠了嗓子出来,醉态全无,只是左嘴嘴角还挂着一块大概是腊肠一类呕吐物。他两只三角眼炯炯放光,先是仔细打量打量我和蜡黄脸汉子挑选的小姐,然后,径直走到那一排小姐面前。“你们出去。”他先把两个身材苗条模样清秀的小姐打发出去,这种小姐不符合他要挑的类型。剩下的三个硕壮肥实的小姐站在那里。付龙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忽然蹲下身子,挨次撩起三个小姐的裙子,用大手迅速而又有力地摸了一遍。最后,他拣了个没穿袜子的小姐拥回自己的座位。

付龙选小姐很少看相貌,他往往拣那种膘肥臀大的女孩,尤其痛恨连裤袜,“妈啦×,隔着层东西,简直就是穿袜子洗脚的感觉。”付龙这句话倒是很精辟。

没等唱上几首卡拉OK,我身边依偎着的大眼睛女孩就开始向我要小费。

开始,她先给我讲悲惨的身世:十八岁离家出走,一个人来到南方举目无亲,到酒楼卡拉OK当小姐,然后给一个香港老头包。那老头给她买了好多好多好多金首饰,但一个月只回来看她一次。她闷极了,染上毒瘾,一天花八百块钱才能买到使自己好受的分量……小姐说着说着,抓住我的手,让我摸她的胸,以示她自己并非在编造故事。

这胸脯简直太扁平了,扁平得像个男孩子的胸,只有两个孤零零的乳头突兀地耸立在那里,干瘦得令人悲伤——这一切无法让我真正地悲伤。

在南方,我听了太多的悲惨故事,看过太多类似的表演。这实实在在的平胸,确实很类似吸毒少女的胸脯,却引不起我任何的怜悯和悲伤。在南方待久了,人往往就会变得冷酷无情,变得心如铁石。

我首先想到的,是这大眼睛小姐垫厚的乳罩对我视觉的欺骗,然后我再仔细揣度她所讲故事的真实性比率,接着,想到我本来是被人拉着寻欢作乐来,却听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一种近乎气急败坏的扫兴席卷了我。多年的涵养使我仍然保持镇定与冷淡,我用茫然无表情的目光看着大眼睛小姐,直到她止住喋喋不休为止。

我已经很难相信别人的故事,美貌和哀伤也打不动我。我会在平静之中头脑中沸腾起各种想法,有时近乎是一种狂啸的风景。千百种故事,尽管那么真实,那么动听,但于我而言,它们不啻都是生活的谎言,无论再怎样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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