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家睡吧。”玉霞从柜子里翻出两床厚棉被,铺在沙发上,又找出一件单桥上小学时的厚棉衣,“喏,试试。”
叶小船不知所措,下意识去看单桥。
单桥还是冷冰冰的态度,“想睡就睡。”
这个冬天,叶小船几乎在单家住了下来。
玉霞还给他改了名字,说大船不好听,太粗鲁,一点儿不可爱,不如就叫小船,听着招人疼。
“我那白眼狼儿子是桥,不是大桥也不是小桥。你如果是大船,要经过桥时怎么办?不就把桥撞坏了?你是小船就没问题了,遇到刮风下雨什么的,你还可以在桥下面躲一躲。”
叶小船被玉霞逗乐,到处跟人讲——我有新名字了,我叫小船!
叶勇和龚彩本来就不想养叶小船,恨不得叶小船永远别回来,在单家生根发芽最好,将来长大了再回来给自个儿养老。
玉霞经常神叨叨地站在走廊上唱歌,那歌词编得好,将叶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跟玉霞待得久了,叶小船才知道,玉霞根本不是疯子,也不是单桥的亲妈。
单桥的亲妈很早就跟外面做生意的男人跑了,玉霞是单桥的父亲带回来的JI女。
叶小船还理解不了JI女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不是个好词。
单桥九岁时没了父亲,玉霞竟然没有离开,而是住了下来,还和单桥说——你那杂丨种妈和短命爹都不要你,我要。你别怕,将来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口饭。玉霞姐跟你保证,一定把你养到十八岁成年。
单桥在家的时间很少,早出晚归,比筒子楼里的所有男人都忙。玉霞每次解释时都很骄傲——我们家单桥成绩好,在学校学习呢!
叶小船不怕玉霞也不怕单桥了,比起待在自己家里,他更喜欢守着单桥写作业,单桥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但好景不长,筒子楼里开始议论纷纷,一说叶家不知道给小儿子积德,自己领养的孩子扔给别家带,二说玉霞不要脸,连六岁的小男孩都不放过。
玉霞倒是无所谓,可龚彩坐不住了,将叶小船逮回家打了一顿,不允许再去单家。
转眼,叶小船到了学龄。
龚彩本不想让叶小船上学,可镇里刚出台了政丨策——学龄儿童必须接受义务教育。
叶勇不情不愿地缴费,却连书包、文具都不肯给叶小船买。
叶小船从小学到初中,背的都是单桥淘汰的书包。
玉霞将书包补了又补,还美滋滋地笑,“幸好老娘把这书包给留下来了!”
小学和中学离得很近,都是机床厂的子弟校,共用一个操场。叶小船心理上对玉霞和单桥早就有了依赖,每天放学就冲去中学,等单桥放学。
可单桥比他大八岁,需要上的课比他多得多,他哪儿等得到。
“回去。”单桥站在走廊上,不耐烦地赶他走。
他见到单桥就高兴,双手抓着书包带,“哥哥,我等你。”
撵不走,也不可能动手揍,单桥便懒得再管。
也是在等单桥的过程中,叶小船才知道单桥为什么总是早出晚归。
单桥放学后要打工,有时是一份,有时是两份。
叶小船读二年级时写了篇作文,叫《我的梦想是快快长大》。
长大就能和哥哥一起打工。
就能追上哥哥的脚步。
玉霞没能像当年保证的那样将单桥抚养到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