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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们的诗人兼研究员 诗歌化身的绿帽子情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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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整理笔记,伟大的莱文森当天晚上就需要安娜·梅尔塞德斯的帮助。由于我对这项工作毫无用处,也不受欢迎,便在酒店大厅里主动告辞了。他祝我工作顺利,让我觉得有点像冷嘲热讽。

于是,我把他的新助手叫到一边,提醒她一定要小心谨慎、坚贞不渝,以防这个外国佬是个下流的色鬼,企图把晚上的科学事业变成无耻的流氓行为。她十分傲慢,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用粗暴的问题和可怕的威胁打消了我的疑虑:“你到底相不相信我对你的忠诚?这样,如果你有一丝怀疑的话,我们不如……”我没让她说完,可怜的我;我保证对她全然相信,赢得了她的原谅:一个快速的亲吻和一个暧昧的笑容。

我找了一家酒馆来表达不满:喝得烂醉,用烧酒洗去我余下的醋意——美元和梅尔塞德斯的声明都没能消除的醋意。

是的,醋意。从清晨开始,每一天的每个瞬间,尤其是晚上——只要她不在我身边,我就会在因梅尔塞德斯的醋意中不断死去,再不断重生。为了她,我骂人、打架,也被人打;为了她,我困在卑微与仇恨的枯井中,忍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为了她,我变成了一个可怜的窝囊废,成为文人乃至三流文人眼中的笑柄。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甚至还不够,她值得我承受更多。

安娜·梅尔塞德斯是新一代诗人的缪斯和支柱,参加了“赫尔墨斯主义联络”运动——这真是一个天才的想法,只有那些心怀嫉妒的人才会否认其重要性。在新诗军团中我的名字广受称赞。“佛斯托·佩纳创作了《打嗝》一诗,是青年诗人中举足轻重的领导者。”《椰子万岁》的作者基努·巴戴尔在《城市报》上如是写道。他本人也同样是领导者,也同样举足轻重。在我本人取得社会学学位的大学里,安娜·梅尔塞德斯成为了一名新闻专业的学生。她将自己的聪明才智以低廉的价格出租给《晨报》(她正是以报纸通讯员的身份结识了莱文森),并将天赐的胴体免费交给我这个长着络腮胡子的无业诗人。简直无与伦比!啊,如何才能描绘这位天女下凡的混血女郎,她从头到脚金黄的皮肤,她身上散发出的迷迭香的味道,她那水晶般的笑容,她那顾盼含情的娇媚,还有她那无穷无尽的说谎能力啊!

在《晨报》报社,从老板到门房,从编辑部、行政处到印刷厂,只要她从那里经过,就像一位在怒海上漂荡的帆船,每个混蛋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在詹纳[1]从事创作的报社创始人画像前,让她沉没在总部大厅的沙发里。在总编、经理颤抖的书桌上,在古老的印刷机上,在成堆的白纸上,在满是垃圾鞋油的肮脏的地面上:梅尔塞德斯即便躺在最不堪的地方,也能把它变成神圣的土地,变成铺满玫瑰的温床。

我相信那些无赖没有一个曾占有过她;在此之前是有一次:为了求职,她曾陪同过布里托博士,也就是报纸的执行主任,有人在敏感区域——艾尔莎妈妈经营的奢侈妓院“八十一”附近——看到过他们。她发誓自己清白无辜:没错,我是陪老板到过那里,但不过是为了测试我的能力,看我是否具有记者的敏锐。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我不愿继续说明——再说,这也不是地方。

我接受了这模糊的解释——这一个与其他许多个,包括我走街串巷寻找阿尔杉茹的那天晚上,她所谓的“科学事业”。我那残酷而又猛烈、害己而又伤人的醋意幻化成了爱的誓言,因为她解开了迷你衣裙,露出身体的其余部分,她将四肢伸展开来,呈现出一片金黄的美景、黄金、古铜以及迷迭香的味道。她真是交欢的能手。“妓女都要向你学习。”这是我在一首献给她的多义诗中所写的话——不仅多义,而且美丽(请原谅我的大言不惭)。

文学是联系我们的最初纽带。在安娜·梅尔塞德斯臣服于我那野蛮的蟒蛇、满脸的胡须、假发以及Lee牌牛仔裤之前,就已经爱上了诗人与他粗俗的诗。“野蛮的蟒蛇”,在此原谅我的大言不惭;这都是那些女诗人说的,一条大蟒蛇。

真是难忘的一刻。她在我面前摊开作业本,展示最初的几篇习作。令人动容的美丽,唇边乞求的微笑,完完全全的谦卑。那是梅尔塞德斯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谦卑,也是最后一次。

基努·巴戴尔在《城市报》的周日增刊争取到了四分之一个版面,用于开设青年诗人专栏,希望我能和他一同负责:作为一名全日制奴隶,他白天八小时在银行工作,晚上还要到报社编辑室,没有时间收集挑选诗歌。这份艰难的任务便落在我头上,虽然没有酬劳,也算有所回报,因为毕竟赢得了威望。我将考场设在一间昏暗的酒吧,占据美术展深处的一个小角落。周围全是少男少女,我的客户不计其数——在此之前,我从没想到竟有这么多青年诗人,更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差劲——每个人都思如泉涌、著述颇丰,焦急地渴望着专栏里的方寸之地。有些候选人给我买了柠檬沙冰,他们大部分徒有灵感却不懂表现;还有几个给我送来威士忌,这些人的决心更强。我在此重申一遍:酒水的数量与质量并未影响我对原创作品的判断挑选。有几名放荡的女诗人甚至向我张开了麻秆般的双腿,即便如此也没能消除我对作品的严厉批判,最多是弱化了一些。

短短几分钟之内,梅尔塞德斯便攻破了我的防线,打开了我坚守的城池。我只看了本子上的几行字就马上明白:她不是这块料;老天爷啊,这也太差啦!不过,她的膝盖、那露出的一点大腿是多么完美,还有那双胆怯的眼睛:“小姑娘,我跟你说,你很有天赋。”看她露出感激的笑容,我又强调了一下:“巨大的天赋!”

“会刊登吗?”她很急躁,想马上知道结果。只见她嘴巴微微张开,舌尖从唇间滑过。我的老天!

“有可能。这取决于你。”我回答说,声音狡诈,充满了影射和暗示。

我承认,那时我还想着全身而退:跟这个女诗人睡上一觉,但不刊登她愚蠢的诗。我完全想错了:周日的报纸上刊登了她的处女作,占据了整个青年诗人专栏,并配以热烈的称赞:“安娜·梅尔塞德斯,近年来的文学新星。”而我得到的不过是几个亲吻,将手放在她的胸脯上,还有一些承诺。不仅如此,以她的名义刊登的三首诗也出自我的手笔。其中一首,只借鉴了安娜·梅尔塞德斯的一个词“苏逼拉道里奥[2]”,这个美丽的单词我并不认识:它的意思是“肛门”。总而言之,可以这么说,梅尔塞德斯的所有诗歌起初都是我的作品,之后则是诗人尤达希奥·塔维拉的创作。因为那个时候——也许是厌倦了我的醋意——这个没良心的居然甩了我,开始了她新的文学生涯。离开尤达希奥之后她开始做流行音乐,是作曲家托尼尼奥·林斯的合作伙伴,当然在床上的合作多过在词曲上的合作。

莱文森来到巴伊亚时,我和梅尔塞德斯的关系正处于顶峰:坚定的激情,永恒的爱恋。连续几个月,我既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想别的女人;即使她曾背叛过我们之间爱的誓言,我也从来没有办法证明——也许是我不愿意那样做,谁知道呢?那样的证明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彻底断绝和她的关系?啊,不,永远不要!又或是在最苦涩的时刻,连怀疑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哪怕是最细小、最微弱的怀疑?

怀疑与醋意,我想跟她上床,却在深更半夜,将她留在了专家的宾馆。我为自己的无耻饱受折磨,却得到了美元的报偿。我躲在“天使之尿”里喝酒买醉,这个没人光顾的酒馆是我最后的洞穴。

只有什么都不加的甘蔗烧酒才能让我平静下来。眼前这个正跟某个荡妇——她举止轻浮,不是娼妓就是老处女——窃窃私语的男人是谁呢?居然是路易斯·巴蒂斯塔院士,家庭道德的支柱,正义的游侠,虔诚的教徒!看到我时,他哆嗦了一下。没有其他选择:他必须友好热情地过来,对此做出一番解释,故事和安娜·梅尔塞德斯的一样复杂。

我上中学时,从巴蒂斯塔老师那儿吃了不少苦头:无聊至极的课程,暴戾的野蛮理论,愚蠢的保守主义,教条的语法和难闻的口气。无论上学期间还是毕业之后,在仅有的几次交往中,我俩的关系一直不好。但正是在这肮脏低贱的酒馆——我为自己的绿帽子心痛不已,他被撞见和其他女人厮混——共同的敌人将我们联合起来:美国专家莱文森,还有他的巴西同行佩德罗·阿尔杉茹。

关于莱文森来巴西的目的,著名院士提出了他的怀疑,我却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他的重点在于公共利益与国家安全,我的则属于个人隐私。

“巴伊亚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地方,从不朽的‘海牙之鹰’鲁伊[3]开始,培养了那么多优秀人才。但这个外国人却偏偏挑了一个无赖酒鬼,好像只有他才配得上称赞。”

义愤控制了他,使他站了起来,宛如一名布道者,又像坎东布雷教神灵附身的圣子:他一会儿面朝我,一会儿面朝荣耀的荡妇,一会儿又对着酒保,边剔着牙。

“他是来侦察的。所有关于文化的说辞不过是共产主义的遮羞布,目的就是要撼动我们的体制根基,”他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看到过一些资料,这个莱文森差点被‘反美运动法监察会’传讯;而且根据确切消息,FBI名单上也有他。”

酒保早就习惯了各色各样好笑的醉鬼,对此完全无动于衷。院士冲他挥舞着手指。

“那么,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把那些关于贱民的语法都不对的蠢话吹捧成学术典范?这个阿尔杉茹是谁?难道是哪个大人物,某个教授博士、政客伟人吗?不是,连个有钱的商人都不是。他不过是医学院的一个下等杂役,比乞丐强一点点,不过就是个普通工人。”

著名院士满腔怒火,而我也没有理由阻止他这样做。他毕生都在奔走呼号:反对道德败坏、习俗衰落,反对女士连体泳衣,反对葡萄牙语——“拉丁姆最后的鲜花”——的野蛮化,但他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色情统治了书籍、剧院、电影以及人生;道德败坏成了家常便饭;姑娘们带着避孕药参加《玫瑰经》祷告;比基尼取代了连体泳衣,等着瞧吧;现在的神父都是魔鬼的奴仆;至于说到葡萄牙语图书——那些由卡蒙斯纯正的语言写出的、由作者自费出版的优秀学术书籍都躺在书店架子上成为永远的滞销品,而无视语法规则、将经典语言和非洲方言混为一谈的低劣作品却极为畅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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