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嫣笑笑,道:“婶母这是被国公夫人登门拜访了吧?”
见杨夫人点头,她便简单将赵氏和苏黎两人,在谢将军身死后做过的事情讲了讲,重点提了赵氏用白纸假装银票,与苏黎在宫中诬陷她这两件事。只是隐去了苏黎和邵菀暗通款曲之事。杨夫人虽然避世多年,可随杨阁老一路官场沉浮,谢云嫣没说几句,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好孩子,辛苦你独撑谢家门楣了。”
她拉着谢云嫣在身边坐下,又亲手给她端过茶点,“今后若再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就让他们到杨家寻婶母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在皇上面前是否也这般嚣张!”
说到最后,还是带出了阴烧的火气。“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雯姐姐你还是这护短的性子。”
谢夫人笑呵呵地缓和气氛,“我记得小时候我被人抢了珠花,姐姐一听,拉着我就找上门去了。”
杨夫人也笑了起来,顺着话口,开始和谢夫人交换起这些年的经历来。有小丫鬟捧着药进来,在杨夫人耳边低声道:“夫人,该服药了。”
杨夫人接过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身边环侍的嬷嬷紧接着递上漱口的茶水和蜜饯,这一套流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做惯了的。等到杨夫人含着蜜饯缓过神儿来,谢夫人倾过身子,担忧地问:“雯姐姐,您这是什么病?怎么要用这么腥气的药。”
杨夫人摇了摇头:“唉,我也不瞒你——自打我没了幼子之后,就落下了这个足弊之症,喝了多少药,扎了多少针都没用,只能靠这个土方子,才不至于瘫在床上。”
谢云嫣听了,心神一荡。失子之后,杨夫人多半是情绪激荡,靖国公也是因为先前被卷入科考舞弊,气急攻心,晕倒之后便四肢乏力,最后用错了方子,导致重病昏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谢云嫣柔声开口:“婶母,您是否晕倒之后才落下的这个症状?平日虽然不痛不痒,但是一旦季节变换,就觉得酸胀难耐?”
“是,你怎么会知道?”
杨夫人撑起身子,诧异地看着谢云嫣。“那是否给您请平安脉时,医生都提出您虽然血亏,但不宜用人参等大补之物。而哪怕是红枣等物,吃多了也容易心底发燥,甚至上火?”
“对对对,前些日子夫人只是进了一碗红枣羹,燥得一夜都没睡踏实。”
唐嬷嬷连连点头。谢云嫣心中有底,平静开口:“杨夫人,我身边有位能治此病的医生,不如让他给您看看。”
“这……”杨夫人望向了谢夫人,“是谢将军身边的人吗?”
“雯姐姐,云嫣说的是她带来准备做义诊的赫连大夫,此前曾潜心学医多年,专攻针灸之术。”
谢夫人并不知道赫连侍医术究竟如何,可是那是谢云嫣带来的人,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杨夫人身边服侍的人,看谢云嫣的眼神也有了变化。原因无他,谢云嫣现在的名声,实在是众说纷纭。而且……一个武将家出来的大小姐,怎么会认识比御医医术还高明的神医?杨夫人想了想,觉得也不好拂了她们娘俩的好意,便道:“唐嬷嬷,你去跑一趟,把云嫣说的那人带过来吧。”
吩咐完,便笑吟吟地问谢云嫣平日都爱做些什么,见她没吃几口点心,又赶紧安排人去要寒潭寺最有名的斋点。完全是把谢云嫣当成亲闺女一样。杨家下人们交换了眼色,服侍得更加精心,生怕出一点儿差池。不多时,就听见唐嬷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留神脚下。”
一推门,就见除了赫连侍之外,唐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续着山羊胡,头发花白的老人。“这是素日替夫人开药的井大夫,曾经的太医院院首,”唐嬷嬷低声介绍,“老奴心想,井大夫熟悉夫人的脉象,说不定能给这位赫连大夫提供点帮助。”
听着唐嬷嬷这番话,谢云嫣心里跟明镜似的。毕竟是跟着杨夫人陪嫁来的嬷嬷,担心她的身体,也是理所应当。“赫连侍,你看出什么了?”
她也没有说穿唐嬷嬷的担忧,转向赫连侍。再怎么在谢云嫣面前做小伏低,赫连侍毕竟是如梦楼的赌王,大咧咧扫了杨夫人一眼,随口便道:“膝盖处肿胀但不见青或红,早上用艾薰时受了风吧。”
杨家众人目瞪口呆。知道膝盖处肿胀,还有可能是唐嬷嬷路上说的。才看一眼,就知道用了艾薰,还受了风,这就有些神了。赫连侍像是闻到什么一样,眉头猛地皱了起来:“用来带牛膝的药方?这是哪儿来的赤脚郎中开的方,是怕病人能动的时候太长了吧!”
这话说得过分,井大夫的脸色黑如锅底,咳了一声:“夫人是心悸晕厥,引发的足弊之症,以牛膝,雷公藤,川乌草乌入药,佐以……”“少跟我这儿掉书袋!”
虽然多年不曾行医,可赫连侍毕竟曾是神医弟子,最看不惯的就是有人乱用药物还振振有词,“病人明明是血瘀导致双足行动不便,且有血气虚旺之症,你却以治疗风湿的药方暂缓症状,不是庸医又是什么?!”
“竖子!”
井大夫气的风度全无,颤颤巍巍地指着赫连侍骂道,“什么血瘀,你就是个信口开河的骗子!好好好,今后,我不会再进杨家一步,告辞!”
说罢,就要甩袖离去。唐嬷嬷脸色大变:“井太医留步!是我们的错,我这就……”“井大夫不妨留一步,”谢云嫣实在不想再耽搁下去,让杨夫人难做,“我以将军府的丹书铁券作保,若是赫连侍替婶母针灸后,婶母症状并未缓解,我便正午时分到您家门口,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如何?”
杨夫人呼吸一窒,阻止道:“云嫣,你不用这样赌气,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量。”
见双方僵持,倒是谢夫人轻轻一笑,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