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还亭撂下的是一时冲动之言,没想到,何楚卿就真的没擅自出现在他眼前。
在这虹海,连司令也没能寻到他的踪迹,郊外兴修的岳氏祠堂也不见人影。
他是故意的。
何楚卿就是要先告诉他自己会有动作,然后再撩拨一通,随后假装消失。
他就是要这么,有意无意地撂下一根引信,以此做羁绊再牵扯着顾还亭坐立不得安宁。
每每午夜梦回,再回到唇齿相依那一晚,顾还亭被自己逼迫到了角落里,终于在梦里选择把人紧紧箍在怀里。
但一睁开眼,他又是风雨不动的模样。
是一个衣冠楚楚举止有度的军官。
这的确是一场角逐。
何楚卿站在半山腰,架着望远镜看不远处循着山路走来的一伙运货车马。
春光和煦,仔细看去,他穿的是一身粗布短打,布鞋虽然底子厚实,走在山路上仍是禁不住糟蹋,已经磨得毛了脚面。
他身后一个精瘦驼背的小厮两步上来,说:“老大,我们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何楚卿一勾唇,放下望远镜,有意粗着嗓子说:“让兄弟们看我动作行事。我们也该在。。。净堂帮出人头地一回了。”
净堂帮如今盘踞的地方,不过一个小山头。隐匿在虹海郊区众多山头里,提着灯笼都分辨不出。
何楚卿潜入进来,也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虽然装作凶神恶煞,混进帮派来不过几天,何楚卿就已经在帮内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拥有了几十位拥簇者。
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潜进来,为的就是。。。截下一批他们衡容会早被司令盯上了的货物。
这天才过傍晚,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净堂帮内部就掀起一阵轰然大乱。
何楚卿被摁着肩膀,动弹不得地押进了净堂帮的山寨里。
他虽然被摁的抬不起头来,走几步就被人搡一把。但那埋下的脸庞上,仍旧带着一丝气定神闲。
不论是哪个山寨,债主是何出身,在这山上,总是登不上台面的匪气。
净堂帮山寨厅堂倒是没有兽首一类的装潢,但那椅子上披着的仍是凶兽的毛皮。上首上站了一个个头极高的男人,底下众人簇拥着,只显得人更有压迫感。
何楚卿被一众马仔摁在地上,只能听得见声音:“就是你临时改了运货的路线,结果撞进军营里去的?”
按理说,净堂帮的帮主本来姓晋,是个公鸭嗓。
看来,净堂帮早就彻底换了一批领头人。这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竟然没走漏一点风声。
这在何楚卿意料之内,而且,上首站着的这个人,大概率是个当兵的。
何楚卿不卑不亢地应:“是我,帮主。”
“你倒是承认的快。”上首的人说。
何楚卿刚想抬起头来,看一眼这人的面孔,就被迎面一脚狠踢在肩头。
这个人的用力方式、功底,都绝非常人。何楚卿猛不丁被踢这一脚,当场摔在这冰冷的砂石地上,旋即,又被一脚横踢在腹部,飞出去几米远。
何楚卿被打的干呕了一下,这时候还不忘套话,他仓促地道:“帮主,我无非是想。。。替本帮向司令讨个好!”
那人影本欲继续向前,听了这话,却猛地原地顿了一刻。
接着,他快步上前,揪起何楚卿的衣领,把他的上身从地上提了起来。
何楚卿缓了缓疼痛,被扯的下意识睁眼。
那张饱经战火摧残,却不耽误他炯炯的面孔霎时出现在眼前。
何楚卿一愣,这是一张熟面孔,虽然多年未见,跟他也算不得熟悉,他仍是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个人。
此人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活命,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何楚卿脸上蹭了些灰土,道:“季长风。。。”
他扫见季长风腰间别着枪。这人本就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现在自己搅和了他净堂帮的事宜,更是令他火冒三丈。